中秋小长假前后，大量前往东南亚潜水的游客很早就定好了行程，来自广州的俞先生也是一名潜水爱好者。这本该是一次放松之旅，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菲律宾潜水胜地PG岛水下15米深处，他身背的压缩空气瓶阀门被人悄悄关上。
随后他经历了生死攸关的数十秒，在潜导的帮助下才重新打开气瓶阀门，重新吸入氧气的那一刻，他已经连呛几口海水，胀红了双眼。
据目击者称，在水下关闭俞先生气瓶的是另一名潜水员，外号“T仔”。两天内，他在水下不同深度关闭了两名同行潜水爱好者的气瓶，而借口仅仅是“开玩笑”。另一名受害人与“T仔”素不相识，所幸处置得当借用了他人的呼吸头，也没有造成更严重后果。
虽然“T仔”事后在多个平台进行了道歉，但这一行为在潜水爱好者中炸开了锅。不少专业潜水员表示，水下关闭别人气瓶的行为非常危险，慌乱中上浮会造成减压病，严重的话可能危及生命。
水下15米 他发现吸不到氧气了
俞先生告诉记者，9月11日他与“T仔”同船外出潜水，因为自己还算新手，入水时浮力没有掌握好不小心踢到了对方，随后便遭遇惊心一幕。“当时在水下15米左右的深度，我突然间发现吸不上气了，就好像是吸真空一样没有氧气。”俞先生向记者讲述，第一时间他就反应过来可能是被人关了气瓶。
没有气源后，俞先生第一反应是转身找人，向右转了一圈发现旁边没有任何人。“事后才知道他从我左边过来，而且迅速游开了。”此时俞先生看到同行的朱小姐在四五米外惊讶地看着他，由于距离较远，他判断自己可能无法第一时间求助于她。
俞先生很快发现，自己的潜导距离他只有3米左右，他奋力游上前去向潜导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在水下，这个手势意味着告诉潜伴，自己已经吸不到氧气了，情况紧急。
“当时我一边做手势，一边拿自己的气压表给潜导看，想让他知道是气源被切断，但是潜导第一反应是拿出我的备用呼吸头塞到我嘴里。”然而由于气瓶被关，备用呼吸头里没有充气，俞先生猛吸一口直接呛到了海水，他连忙拿开嘴里的备用呼吸头，又连呛了几口海水。
潜导见状，直接用自己的备用呼吸头塞进俞先生嘴里，这才让他重新吸到氧气。
“大概吸了几口氧气后，我状态平复过来了，把气压表给潜导看，他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就帮我把气瓶拧开了。”俞先生表示，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由于缺氧和呛水，他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也没有状态完成这次潜水了。
他再次试图关气瓶被人拉开
一起潜水的朱小姐全程目睹了“T仔”关闭俞先生氧气的过程，“T仔”快速地游开时还向朱小姐一摊手，表示“事不关己”。此后朱小姐就一直很关切俞先生的安危，慢慢游在不远处。不一会她发现，“T仔”又游到了俞先生身后。
俞先生告诉记者，上岸后他才从朱小姐口中得知，“T仔”在自己呛水遇险后，再次上来试图关闭气瓶阀门。“因为朱小姐保持着警惕，她迅速上前拍了‘T仔’示意让他离开，随后朱小姐迅速又将阀门拧开。可能由于关得不紧，第二次我全程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一直是能正常呼吸的。”
“T仔”
俞先生介绍，他与“T仔”并没有什么矛盾，两人相识于网上，“T仔”属于潜水组织者，常介绍潜水爱好者给潜店。
“相处过程中觉得这个人比较小心眼，不太喜欢他，但是大家都还比较正常。我们潜店里有块小白板，上面大家涂鸦一些鱼类，写一写计划什么的，我之前在上面一个小人旁标注了他的名字，这让他非常生气，说过‘小心我关你气瓶’这样的话。”正是这样一句话的伏笔，让俞先生在水下时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事故重演 又有潜友被关掉气瓶
回到船上，俞先生虽然很生气，但出于自己的考虑并没有将水下的事情声张。不过他私下告诉周围的伙伴，要留个心眼。没想到，第二天另一位潜友东海（网名）遭遇了相同的情况。
东海告诉记者，他与“T仔”并不相识，交集仅仅是在当地一起吃过饭。
“当时我们同船潜水，我俩落在队伍后面，在水下10米左右两人一上一下同向游泳。我感觉到几次他从上面碰我，当时并没有多想，以为是不小心的碰撞。在水下8米左右放象拔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无法呼吸了，才想到刚才他其实是在拧我气瓶的阀门。”东海说。
东海连吸几口气上不来，连忙指指“T仔”，再指了指自己的气瓶，然而对方在不远处不仅没有上来帮忙，反而做出摊手的动作。
东海此时已经呛水，他迅速找到附近的潜伴用对方的备用呼吸头吸了几口空气。“这位潜伴看我的样子，多半也意识到发生什么了，迅速看了一下我的压力表，连忙帮我打开气瓶。”东海说。
东海告诉记者，“T仔”此时大概是怕被报复，又游到了他的上方，甚至向他招手挑衅。“他的手势大概意思就是：‘你也来关我的气瓶啊’，升水以后我非常生气直接开骂了。”
随后东海直接找到潜店老板投诉，强烈要求曝光这一行为，这时“T仔”才非常不情愿地来道歉。“他道歉的态度非常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危及别人生命，所以我完全不能接受。正是因为一系列挑衅和不尊重，我才如此气愤！”东海说道。
东海于9月14日回到国内，他告诉记者，呛水事件一度造成他身体不适，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平复。“我感觉自己可能留下阴影，不是对潜水本身，而是潜水时对他人产生阴影，特别怕别人再接触我。”连续发生两次相似事故，不少潜水爱好者无法忍受将事情经过发到了微博上，引来多方关注，一些专业潜水员也纷纷谴责这一行为。
事后道歉称“开玩笑”
记者了解到，“T仔”本名姓刘，自称拥有较为专业的潜水组织GUE（全球水下探险家）证书。事件发酵后，他也在朋友圈做出道歉。“在pg关了两个朋友的气瓶，做出非常不安全的行为，给这两个朋友道歉，真的对不起你们。”
在另一个潜水群中，他承认自己违反了潜水安全守则，让别人在水下无法呼吸到气瓶的气，可能引发严重的潜水事故。“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关气瓶这一行为的愚蠢，我将吸取教训，在以后的潜水中严格遵守安全守则。”
“T仔”在朋友圈道歉
“我只是想开一个玩笑，没考虑后果就直接去关了。关完之后因为水流原因所以漂远了一点，但是我离他不超过1米，然后因为当时一个同伴已经分享给他备用二级头了，所以我给他摊了一下手。”刘某对一位网友做出这样的解释。
有网友表示，这种行为无异于故意杀人，不过也有专业潜水者猜测，刘某可能是认为自己有技术潜水证，想在新手面前“刁难”进行显摆，而根本没有意识到可能造成的后果。
“T仔”在潜水群里道歉
俞先生告诉记者，刘某的技术潜水教练已经知道这件事，目前已经很坚决地写邮件向潜水组织说明情况，准备取消他的潜水证。
“他的休闲潜水证，我和我的教练也在向潜水组织PADI查实，希望也能取消他的证书。目前哪怕不能通过法律给他惩罚，我们能做的至少是通过反映，取消他的潜水证书，同时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不要再选择这样的潜伴。”其称。
即便接受过训练，潜水时被关气瓶也非常危险
水下被关闭气瓶，会面对怎样的危险？
记者采访了资深潜水教练王先生，他告诉记者，对于潜水新手来说，发生这种事非常危险，后果无法预料。“初级的休闲潜水教学中，会有模拟气瓶没有气状态的相关训练，也会有水下装备穿脱的训练，但是这些都仅限于教练的课程中，教练会提前告知，不论是深度、环境还是心理状况都和现实中的情况不具有比较性。”
“T仔”在潜水群里道歉
王教练介绍，水肺潜水的装备很复杂，浮力调整装置、气瓶、调机器等等，训练中学员是在泳池中的水底用跪姿来脱掉设备，才能自己打开气瓶阀门。
“在大海中与在训练的水池中环境有着巨大差异，心里紧张在所难免。真实在潜水中是很难做到训练时那个姿势的，如果中性浮力不好，有可能会下沉或者上浮，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王教练说。
他也提到，对于新手来说，遭遇这样的情况，很难第一时间理性分析问题，慌乱中如果做出错误的选择非常危险。“对于7米到15米这样一个深度，正常上浮是要停留一段时间进行减压的，如果贸然上浮，极容易导致减压病，全身器官可能出现严重问题，甚至危及生命。”
律师：可能涉嫌杀人未遂
回到家后，东海考虑用法律捍卫自己的权利，目前他已经找到律师咨询，打算向刘某所在的上海市警方报案。“目前看取证有一定困难，水下的物证很难取得了，但是我有人证和他自己的供述。”
记者采访了江苏国泰新华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刘爱东律师、钱克智律师，他们认为刘某的行为有可能涉嫌故意杀人（未遂）。
“潜水运动与陆上活动不同，即便是专业运动员也有一定风险。水下关闭他人气瓶阀门是对他人生命具有现实危险的行为，且被关气瓶的潜水人员均系新手，经验不足，手忙脚乱，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甚至死亡，行为人刘某对此是明知的。”刘爱东律师说。
刘爱东表示，《刑法》第十四条规定，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发生，因而构成犯罪的，是故意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开玩笑本身，恰恰表明他的故意行为，不能认为是过失。”由于同行教练等人员及时采取有效措施，未导致两名潜水人员发生严重后果，这是行为人刘某意志以外原因导致，属于犯罪未遂。律师也表示，“如果刘某的行为构成犯罪，我国对本国公民在境外犯罪是具有管辖权的，可以向公安机关报案，由公安机关侦查。”
来源 | 扬子晚报
责编 | 樊美玲
实习生 | 詹雅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