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式红木宫灯,起源于明朝,闻名于清朝,曾为明朝贡品。清朝出口海外,被称为“中国灯”,并以精雕细琢的红木、绚丽多姿的沙玻璃、灯形高端大气等特点,征服了国内外的宫灯迷。
一盏最简单的宫灯,要经历开料、刨光、出榫、凿眼、拉花等多道工序,且基本上每一步都要用机床配合。
能够坚持全手工制作红木宫灯,在广州,恐怕只有罗昭亮一人。
随着上海、北京、广州三家老字号宫灯厂倒闭,传统红木宫灯制作技艺的传承只剩罗昭亮的艺华美术工艺厂这一盏孤灯。
他靠摩托车配件的买卖补贴宫灯制作,他靠变卖房子支撑技艺的延续,他靠年轻时的梦想在54岁拾起宫灯的手艺。今年罗昭亮77岁,虽有儿女传承技艺,但他没想退休,还想将梦实现下去。
■策划:林波 陈琦钿
■统筹:新快报记者 辛捷恺
■采写:新快报记者 李应华
■摄影:新快报记者 李小萌
匠史 中国灯 广州造
岭南画绘就“中国灯”
红木宫灯起源于明朝,清朝时最为出名,由广州人发明,在明朝曾是贡品。最初的宫灯,是用木架蒙着丝绸做成的。在玻璃制造传入中国后,才改用玻璃作灯壁,有了毛玻璃后又开始在灯壁上作画。在广东发明了可装卸的宫灯之后,清朝的宫灯还成为了出口商品,很受外国人的喜爱,被称为“中国灯”……说起红木宫灯的威水史,罗昭亮打开了话匣子。一直到了近代初期,广州中华宫灯厂曾拥有450名工人,宫灯产品远销海内外,盛极一时。
南方的红木宫灯制作技艺特点是在玻璃上作画,而北方的白木宫灯材料是北方白木,宫廷画师在丝绸上作画。罗昭亮说,在明朝郑和下西洋时,从缅甸、泰国、越南等国大量进口各种红木。广州的木雕艺人将这些珍贵的红木精雕细琢,发明了可装可拆的红木宫灯。
随着时代变迁,历史中的“名贵贡品”逐渐式微。上世纪90年代,经营半个多世纪的中华宫灯厂宣告倒闭,宫灯艺人四散,或转行或转做家具,从事宫灯的人屈指可数。
木工世家传承技艺
罗昭亮告诉记者,他可以说来自木工世家,其父亲是一名“斗木佬”,叔父则是“挑花佬”。他现在做宫灯,两样技能都要用到,后来女儿也随父入行,为的是继承这项技能。
罗昭亮对宫灯的最早印象是在初中时,每天都要经过大南路的中华宫灯厂,看到橱窗里美轮美奂的宫灯,他常常被吸引住,站在橱窗前久久不愿离去。“当时我就想,要是有一天我也能亲手制作出这样的宫灯就好了。”他回忆。不过,在宫灯行业兴盛时,罗昭亮没有从事宫灯工作。
1993年,已经54岁的他,毅然由摩托车配件生意上转行做起了宫灯。在行业式微时入行,罗昭亮面临着重重困难。近20年过去了,全国坚持专做红木宫灯屈指可数,罗昭亮带领位于白云区江高镇神山两下村的红木宫灯厂成为广东唯一一家宫灯厂。
匠事 罗昭亮卖房补贴宫灯厂
老宫灯价高难卖 有待创新突围
最初几年,罗昭亮的宫灯厂经常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靠摩托车厂的收入勉强维持运营。他记得最惨淡的是2004年,厂中仅卖出1个宫灯,为了维持厂内的经营,罗昭亮卖了两套房子,用光了毕生的积蓄,并向银行贷了款。“宫灯的技艺是珍贵的传统文化,不能失传。”抱着这个想法,罗昭亮咬牙坚持了下来。
“屋都卖过了,为了宫灯厂,没有什么不能卖的了。”为了宫灯厂能够运营,他也一口气将自己种的盆景卖掉大半,加上作坊同时做一些红木的小摆件,他终于渡过了最难熬的时期。
如今,宫灯销售又遭遇了瓶颈——制作红木宫灯都是选用上乘的木材,玻璃画也多是手绘,高成本导致销售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最普通的宫灯也要1000多元,贵的要上到几百万元。另外,具有浓厚古典色彩的宫灯也很难与周围的环境搭配。因此,传统的红木宫灯销售一直集中在大型酒家会所、装修公司、博物馆等。
“普通的家庭买不起我们的宫灯,有能力买的,家居装饰的风格又不一定适合宫灯。”罗昭亮说。为了解决销售渠道面窄的问题,罗昭亮在设计上下工夫。“灯饰市场上,最受欢迎的是水晶灯,我们正在尝试在宫灯制作中加入水晶的元素,将中西式风格融合在一起。”罗昭亮介绍,经过一番摸索,中式的水晶灯将在年后开工制作,希望能打出一条生路。
匠心
以前坚持办厂的时候,工人们都劝我不要继续干了。但我从长远来看,有几千年历史的宫灯曾经那么辉煌,这证明宫灯的生命力很强,会有好地发展,所以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我的后代也要坚持下去。”——罗昭亮
■对话
新快报:现在宫灯厂规模怎样?
罗昭亮:之前最多有二十几个师傅,现在还有十来个师傅,都是跟了我十几年的。大家都愿意同甘共苦,像家人一样了。
新快报:有考虑过退休吗?
罗昭亮:我今年也77了,现在只能做些设计图纸的活,其余的都交给手下的师傅和徒弟了。退休的问题我也和家人商量过,等再做几年吧。我会把厂交给儿子和女儿,让他们接着搞下去。
新快报:有没有考虑过要开班授徒?
罗昭亮:开班是有,但是授徒就不敢说,我有在白云区各个学校开兴趣班,让小孩子对传统的功夫技艺有个认识,我女儿也有在小学教兴趣班,专门教学生画玻璃画。宫灯的玻璃画不简单,要画在毛玻璃的一面,是反着的。
■记者体验
榫口,你真的好难拼接
与采访时交谈的轻松不同,当记者提出希望亲手尝试制作宫灯时,罗昭亮立即严肃了起来,“来我作坊的师傅起码都有三四年经验,在我这里也要学半年才能掌握一个流程的。”他告诉记者,开料、刨光、出榫、凿眼、拉花……基本上每一步都要用机床配合,没有经验的人使用风险太大,“这样吧,你来试试最简单的一步,就是组装好了。”罗昭亮大笑着拍了拍记者的肩膀,“你会领略到传统木工技艺的厉害。”
罗昭亮放置了一个红木宫灯的半成品,六边形的灯罩已经组合起来,记者只需把灯罩安装在灯座上。由于全部是榫口拼接,灯罩底部有六处凸出的榫位,分别对应灯座上的六个榫口。“一只手拿着对准了,另一只手一拍固定就好。”罗昭亮说。
说得倒是轻松,记者拿起灯罩之后才发现,六片木方组成的灯罩其实并不稳定,稍一用力六边形就歪掉,好不容易有三个榫位对上了榫口,另外三个又歪掉了,一只手永远操作不来,好不容易用双手扶住了全部六个榫位对准却用不上力。“师傅,搭把手吧……”无奈之下记者只好向罗昭亮求助,“我们这里的工人可是一个人要组好一个灯的啊。”罗昭亮又大笑着拍了拍记者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