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邑铁路：新宁铁路股份簿 见证清股份遗产

台山市博物馆馆藏的《商办广东新宁铁路股份簿》。

新宁铁路台城至三合段出土的铁轨。

　　“到了潭江，火车停下来。车轮没有动，外面的景物却开始慢慢地移动了。这不是什么奇迹。这是新宁铁路上的一段最美丽的工程。这里没有桥，火车驶上了轮船，就停留在船上，让轮船载着它慢慢地渡过江去。”巴金于1933年6月创作的《机器的诗》，描绘了新宁铁路首创的轮船载火车渡江奇观。这建于百余载前的中国第一条民营铁路，承载着当时中国人的强国梦，于台山乃至中国，均有伟大意义。本期通过介绍台山市博物馆馆藏的新宁铁路文物，揭秘这个奇迹的艰辛诞生过程。

　　自筹自办为中国铁史创举

　　博物馆馆藏的《商办广东新宁铁路股份簿》及息折均为线装本，保存情况良好，内盖有“新宁铁路公司”钢印及“陈宜禧”字样的红色印章。息折中写明：“商办广东新宁铁路公司发到陈宗超息折一本，蒙附股本银五十大元。经本公司核数收讫，除发给宁字第一万零三百七十三号股部外，另立此折。每届派息之期，凭折到本公司收领此据。”它们展示了新宁铁路筹建资金的股份制形式，是重要的清代股份遗产。

　　南都记者看到，《商办广东新宁铁路股份簿》的封皮上，还写着陈宗超，以及宁字第一万三百七拾三号。翻开《商办广东新宁铁路股份簿》及息折得知，新宁县（台山旧称）六村堡朝宁村人陈宗超，认股十份，共计五十大元，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十一月初二交股银。而这两个本子，则均为宣统元年（1909年）七月十五日所发。此外，《商办广东新宁铁路股份簿》刊印了《商部奏绅商筹办新宁铁路拟准先行立案折》、《商部奏核订新宁铁路章程折》，慈禧太后、光绪皇帝对这两个折子的批示，以及《新宁铁路章程经蒙》等。其中，《商部奏绅商筹办新宁铁路拟准先行立案折》，记录了新宁铁路的筹建过程。

　　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在美国从事铁路工作长达四十余年的旅美华侨陈宜禧，目睹铁路为美国带来的繁荣与发展，怀揣修建铁路繁荣祖国的伟大抱负，回到家乡台山。他提出建筑新宁铁路的计划，得到了县人的支持，当年六月就成立了筹备处。年近六旬的他出任总办，曾到国外考察铁路的余灼（台山附城桂水人）为协理，议订《筹办新宁铁路有限公司草定章程》等，阐述了修筑新宁铁路的意义、线路走向、筹款办法等。《章程》等明确规定“不收洋股，不借洋款，工程由本县人自办”，“自筹自办，利权不致外溢”。这是中国铁路史上的创举。

　　根据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正月的《商部奏绅商筹办新宁铁路拟准先行立案折》，新宁铁路自新昌（现属开平市）起，经邑城冲蒌、斗山，至三夹海止，计华里九十余里。上年六月间邀集邑绅，提议筹办当经刊布招股估工各单，宜禧前往美属金山各埠劝集华股，陈说利益。各商极为踊跃，所集款一百五十余万两。而香港、新加坡各埠华商，以及新宁本邑绅商入股者亦复不少。统计所集华股股银约在二百万元以外。现设公司名曰新宁铁路公司，拟俟此路工程竣事，核计余款，续招新股，再议接展以广公益。声明不收洋股，不借洋款，不雇洋工，以免利权外溢。

　　经重重阻挠，终得立案

　　相较筹款的成功，奏请朝廷立案的过程并不顺利。先是新宁知县陈益扣压陈宜禧的奏文，另拟章程妄图把这条铁路改为“县官倡办”未遂。紧接着，广东商务局提调余乾耀，也拟章程抢先上报商部立案，争揽大权。陈宜禧为此上省禀报，但无果。

　　直到商部右丞王清穆到广东考察，陈宜禧抓住时机向其申诉，事情才开始出现转变。《商部奏绅商筹办新宁铁路拟准先行立案折》对此也有所提及。“清穆前以考察商务行抵广东，接见该职商陈宜禧，悉其人甚朴诚，家道殷实。在美国金山各埠承办铁路工程先后四十余年，于筑路情形较有把握。默念路权所至，为国家富强之枢，即为地方根本之计。该职商两年以来，奔走勤勉……忠爱之忱，溢于言表。现既来沪具禀，应请奏明立案，以便克日开办。”

　　该奏折还写道，“臣等正在核办，又接准出使美国大臣梁诚电称：陈宜禧筹办新宁铁路，苦心经营，筹集巨款，确有把握，应请责成专办。”最后，商部提出意见：“该职商陈宜禧之诚信远孚，资本的实与臣部署右丞王清穆函称各节相符……臣等伏查该职商陈宜禧，请办新宁铁路，非但不借洋款，不招洋股，且能不用洋工，自行修筑，洵足创开风气，保全利权，于路政商务均有裨益。合无仰恳天恩俯准立案，以重路务……”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正月廿一日，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对该奏折作出批示：“依议，钦此。”准予新宁铁路先行立案。

　　商部改动路线

　　当年四月初二，《商部奏核订新宁铁路章程折》也得到了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批示：“依议，钦此。”

　　其中，路线有所改动。“今勘明路线略迤向东，自新昌经新宁县城及冲蒌、斗山等处，至三夹海止，作为干线。又自水步墟起，公益埠止，作为支线。共计华里一百三十余里。”

　　章程第五条写明：“公司股份由旅寓美国金山各埠以及香港、新加坡、新宁附近及州县等处华商凑集，并无洋股在内，亦不准将股份、股票簿转售抵押于洋人。遇有争执，不得请洋人干预，以杜纠葛”。第七条也写明：“不得抵借洋债”。第十八条还写道：“毋须雇用洋工程师。”

　　陈宜禧还以商办新宁铁路总理的名义，在股份簿的章程之后附注《新宁铁路章程经蒙》中强调：“如或本人紧急欲将股份转售，要先向本公司报明，方准改注名册；仍不得卖与洋人及按借洋债，致启衅端。如违，即将股份扣除注销外，复禀官究办。”

　　遇封建势力阻挠等诸多困难

　　新宁铁路动工以后，也遇到了许多阻力。其中，受新昌地主封建势力的阻挠和破坏，原计划路线被迫修改为从斗山经新宁县城再到公益。这段路线，因受阻挠共更改了39处。从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四月动工，至宣统元年（1909年）三月初一，全长61.25公里的斗山至公益段正式通车。

　　首期工程动工之后，新宁铁路公司便着手筹划第二期工程，准备把新宁铁路自公益延伸到新会、鹤山、南海，与佛山相接，并改名为宁佛铁路公司。因遭到粤汉铁路公司反对而放弃，改为修筑至新会、江门北街。此时，新宁铁路不仅屡屡遇到地方封建顽固势力的阻挠，还出现严重的资金短缺。

　　宣统二年（1910年）十二月所立的《新宁铁路有限公司续招新股创办人及借欵合同》写道：新宁铁路公司原集股本银贰佰柒拾余万元，因展筑由公益埠至新会、江门北街白石税关铁路一段，续招股份壹佰贰拾余万元。但自去年八月登报招收以来，共收得股银三十余万元，尚欠股份银约一百万元。而工程吃紧，不能停工以待，拟先由各股东及同志者分任筹借。每人能先代公司筹借银伍仟元者，作为公司名誉值理，亦即公司续招股份之创办人。订明此项借银之法，以借足五十万元为额，额满不用再借。

　　该合同还详细规定了月息、借期、股东权利等等，有李星衢等23名新股创办人签名。但资金还不够。据《台山历史文化集　陈宜禧和新宁铁路》介绍，新宁铁路公司还借了60余万元。

　　民国二年（1913年）三月初六，全长50 。577公里的公益至北街段终于建成通车。该段工程在牛湾用轮渡载火车渡过潭江，是当时全国唯一的奇观。

　　毁于日寇侵华战火

　　1920年3月20日，全长28 。5公里的台城至白沙线通车。此时，已是76岁高龄的陈宜禧，还计划要展筑阳江支线、修建牛湾火车铁桥、修筑斗山至铜鼓支线等，但最终都成了泡影。1929年，陈宜禧病逝，壮志未酬。

　　新宁铁路最终毁于日寇侵华的战火之中。七七事变之后，新宁铁路成为日军空袭的目标，1937年11月15日至1938年1月，日寇飞机对新宁铁路进行了几十次野蛮的轰炸，许多重要设施被炸毁。广州沦陷后，为防日军迅速推进，1938年12月起至1940年6月，先后多次自行拆毁新宁铁路。盛极一时的新宁铁路不复存在。

　　题外话

　　馆藏资料

　　台山市博物馆副馆长叶玉芳告诉南都记者，目前该博物馆馆藏的新宁铁路文物，包括5段新宁铁路铁轨、一块铁方板、2个铁钉，一份《新宁铁路有限公司续招新股创办人及借欵合同》（“欵”同“款”），一本《商办广东新宁铁路股份簿》及附带的一本《商办广东新宁铁路公司息折》。

　　其中，《商办广东新宁铁路股份簿》和《新宁铁路有限公司续招新股创办人及借欵合同》，较为详细地记载了新宁铁路的筹建过程、新宁铁路章程等，是重要的历史资料。

　　采写/摄影：南都记者 梁晓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