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棕褐色外套,裹着大红色围巾,侯穗珠看起来也就50来岁,谈到不久前获得全国中老年春晚双料金鸡奖的演出,更是不由自主地唱起来,“杯花声声迎客来,欢天喜地乐洋洋啊乐洋洋”。小小的办公室里,突然有了浓厚的春意。
实际上,侯穗珠已年近七旬,从13岁到梅州学习戏曲,到如今带领惠州老年人组成的金秋艺术团登上全国中老年春晚的舞台,半个世纪间对艺术的浸染和投入,让她显得比同龄人更年轻更有活力。
“舞蹈不光是肢体动作,必须带着表情,带着情感。”在她演示节目的一颦一笑间,隐约可以看见50多年前“文武双全”小花旦的神采。
清贫童年歌唱是最大的欢乐
1948年,侯穗珠出生在梅州一个贫苦家庭。她至今记得,一天只吃两顿饭,说是饭,实际上很多都是名为“老鼠耳”等野菜,没有钱点煤油灯,用竹签把虫子串起来点火。
12岁,侯穗珠在当地农业中学上学,很多时候要干农活。农户家的孩子可以很快做完,她自己却连拿起锄头都费劲,每次回家,都会看到母亲在公路边等待,说到动情时侯穗珠眼角有些湿润。
苦中作乐,或许是那个年代人们的一项必备技能。侯穗珠很小就对唱歌感兴趣,家门口的池塘边时常可以听到她的歌声“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每当农活做得又累又饿的时候,侯穗珠就唱歌,一唱歌,那些痛苦似乎就全忘了。
年岁渐长,侯穗珠出落得越发好看。邻居们都说她很像古装戏曲里的小花旦。
夜半练歌只为继续求学路
55年前的那个夜晚,对于侯穗珠的母亲来说有些难熬。汕头戏曲学校到梅州招生,参加复试的路费就是一个大问题。
侯穗珠不想让母亲为难,但她实在是太想出去了,太想能继续读书了。母亲东挪西借,总算凑足了侯穗珠一个人的路费,用竹藤箱子包了几件旧衣服,捆了一卷草席——这就是母亲送给女儿的全部行囊。
到了汕头,侯穗珠一下车就傻了眼,由于语言不通,感觉突然穿越到了国外。好在同车的夫妇仔细询问后热心地给她指路,甚至直接带她找到学校。由于不在正式的参考人员名单里面,侯穗珠就在选拔教室的门外看。老师看她样貌不错,就喊她进去试试,但她在进学校之前从来没有机会去看戏,更别说学戏了,但她唱起歌来并不含糊“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很多老师听了,一拥而上,称赞她“扮相很好,是个小花旦”。
上学期间,每3个月就考核一次,不合格会受到退学处理,“在学校有饭吃,毕业出来还有工作,大家都在苦练”。那个时候的侯穗珠格外珍惜学习机会,经常睡到半夜,偷偷溜出来,到汕头的中山公园去压腿、吊嗓子,练歌喉。在学校期间,侯穗珠就初步展露出自己在编舞方面的才华——和同学相比,她会把刚学到的动作融入舞蹈中,动作形式更丰富。
也正是这段做学生的经历,让她对传授艺术有更深的心得。
昔日花旦如今带出满树桃李
学校毕业后,侯穗珠被广东省汉剧院选中,参加排练各种节目。在汉剧院,经常下乡演出,侯穗珠不仅会唱会跳还会编排舞蹈,很受欢迎。
8年的演员生涯后,转眼到了1976年。侯穗珠的家乡开始组建梅州戏剧学校,延聘她担任老师。在这所家乡的学校,她将自己的学习和从艺心得经验向一届届学生倾囊相授,很多学生也都亲切地称呼她为“侯姨”。
“我是文武花旦都拿得下,刀枪棍棒都耍得起来。”侯穗珠说,自己受过专业训练加上多年的表演经验,让她懂得在训练时必须因材施教,并将理论与表演实际结合起来,“就好像做劈叉动作,有些孩子身体很软就容易做,有些身体不够软就要一点点往下压,不能急于求成,那样不仅孩子痛苦,还容易受伤。”在她带的学生中,有2名获得梅花奖,还有人后来担任省一级文联领导。
1984年,电影《生死树》开拍,侯穗珠被导演看中,选进剧组。从学校到片场待了一年。电影拍摄完成后,为了照顾家庭来到当时的惠阳地区,在文化局艺术科任职。其实,侯穗珠对惠州并不陌生,她的很多学生就来自这里,自己在每年寒暑假也经常过来这边指导排练节目。
1986年,侯穗珠还被选送到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进修,由于学习成绩出色,她在毕业时成为同届进修的女学生中唯一获得优秀的。
贡献余热当起老年艺术团团长
回到惠州不久,她就在领导和同事的支持下,决定排练《潘金莲》。
即使放在现在,《潘金莲》的思路也绝不落伍:现代与古代穿越,潘金莲被放在“现代”的舞台上受到重新审视和批判。思想观念的冲撞从戏里延伸到戏外。
有一场戏,是西门庆与潘金莲抱在一起,最开始配的调子优美而抒情,侯穗珠听了却直摇头:“这场戏是潘金莲走向堕落的开始,是她走入了西门庆设下的陷阱,应该加以批判。”侯穗珠将锣用布包起来,“哐,哐,哐”,声音沉闷而压抑,灯光也做了特殊处理:舞台上只留一个反打西门庆脸上的灯,西门庆的身影像“鹰”,而潘金莲瘦弱的身形像“小鸡”。《潘金莲》在惠州、河源等地连演了100多场,反响热烈。
排练这出戏的背后是侯穗珠探索发展“东江戏”的努力。作为这一新剧种的第二场戏,侯穗珠选中了莎士比亚作品《温莎的风流娘儿们》,在保留原有故事框架的基础上,侯穗珠将魔术、杂耍和地方曲调融入其中,同样获得不错效果。
从惠州市文化局艺术科科长的职位上退休之后,以退休老干部为主要成员的金秋艺术团找到她。拗不过对方的深情难却,2003年成为团长之后,侯穗珠不由自主按照专业去要求这些“半路出家”的老年团员。艺术团不仅多次在省、市活动中获奖,不久前更是代表广东省的老年人站在“魅力夕阳红·颂福祖国”2017全国中老年春节联欢晚会领奖台上,表演的舞蹈《杯花声声》及喜剧小品《双喜临门》双双荣获最高奖项金鸡奖,并获得了编导奖、小品创意奖、舞台风采奖等奖项。
14年过去了,当时在团里最年轻的侯穗珠,如今已经成为团里年龄和资历最大的,更大的变化发生在艺术团里。从最开始没有几件像样的戏服,到现在拥有各种民族服装和道具。艺术团员的来源更加广泛,但选拔也比以前更加严格。30多名团员分成舞蹈、器乐和小品等组。
侯穗珠说,她每年都会带艺术团去做公益活动,由于节目多样,艺术团完全可以自主举办一台文艺晚会。
▶对话
没感情的舞蹈就是木偶
南方日报记者:为了此次参演的舞蹈《杯花声声》及喜剧小品《双喜临门》,都做了哪些准备?
侯穗珠:两个节目都曾在省里获奖,因此还是有一定创作和演出基础。得知要去北京之后,我们又集训1个多月。我还从惠州市老干局争取到一笔活动经费,考虑到北方气候寒冷,也为了体现团队形象,我们为参加演出的每名成员购买了一件迷彩军大衣和一个小背包。
我创作、导演并主演的小品《双喜临门》是唯一入选本次春晚的小品,讲述了两个单亲家庭的父母为儿女婚事操心,而小辈们也在担忧父母的晚年生活,最后促成两段美好姻缘的故事。作品的主旨是,关爱老人不仅是满足物质需求,更要尊重老人的精神追求。这个小品曾获得广东省及惠州市创作金奖和文艺汇演金奖。春晚对节目时长有限制,原本十几分钟的小品,必须浓缩到5分钟,这对编导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
南方日报记者:到北京参加演出的现场遇到哪些状况?
侯穗珠:为了节省费用,我们坐了20多个小时的硬卧到北京。刚放下行李,就在宾馆的电梯门外排练。到表演现场走台的时候,发现原有的舞蹈队形走得太紧,没有散开,大家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紧急排练,进行最后的冲刺,下午正式录像时,舞蹈出乎意料的整齐,两个节目都是第一次表演就达到录制要求。
南方日报记者:你认为舞蹈表演最重要的是什么?
侯穗珠:舞蹈排练过程中,要更注重演员内心情感,没有感情的舞蹈就是木偶,没有生命力。舞蹈必须带着情感,带着表情。我们这次排演的《杯花声声》至少要有三种表情或情感,第一种是欢天喜地的快乐,第二种是通过山歌号子体现的抒情味道,第三种是客家斗歌体现出的激情。除了三种情绪之外,在表演上还要边唱边跳,才能体现客家特色。
[来源]南方日报
[记者]王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