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学生从各地赶来听课 儿子忆父亲他用一生写就大写的“人” 张丹“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近日，一段“新密曲梁78岁老师的最后一堂语文课”的视频广为传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努力地用自己洪亮的声音，上好自己的最后一堂课。
这位老人叫李振山，新密曲梁镇全庄村人，从教41年，教过的学生有5000人之多。去年国庆期间，李振山被确诊身患癌症，为了给老人庆祝78岁生日，学生们从全国各地赶回学校，听老人再上最后一节语文课。
“父亲有文人的淡泊，有对生死的坦然，也有对学生的眷恋。”李振山的三儿子李瑞锋说，父亲虽平凡，但他将他的一生书写成了一个大写的“人”字。
文、图/ 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 张丹
在普通的教室里上的这一堂课并不普通，讲台下，“学生”都是中年人。78岁的李振山手执粉笔，走上讲台，颤颤巍巍地在黑板上写下“《念奴娇·赤壁怀古》——苏轼”，随即，他无力地坐在了讲台的后面，勉力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读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李振山每读一句，台下的“学生”都会跟着读一句，最后，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湿润了眼眶。
“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
在46岁的李瑞锋的记忆中，父亲总是很严肃，不苟言笑。他是李振山的三儿子，如今在河南新密二中担任体育老师。他告诉记者，自己年少时，父亲总是很忙碌。每周只有周六休息，匆匆干上一天的农活，父亲又要赶回学校上课。
至今，李振山的家中仍然是几间瓦房。“这其实在我们那里已经不多见了，一个村子也就两三户吧。”李瑞锋告诉记者，父亲一生都对名与利非常淡泊，家中依旧是农家小院的样子——数棵核桃树，几畦菜田，三五盆花草。
“李老师家真的是非常清贫的。”此前采访李振山的郑州晚报记者薛璐感叹说，李老师从教40年，学生有5000多人，如今遍布政府机关、部队、工程等各个行业，可谓“桃李芬芳”。
上学后的李瑞锋，有一次去父亲李振山任教的学校的宿舍，在父亲的床头，他发现了几个字：“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那时，他才知道父亲心中的向往。
成为教师后理解了父亲
1992年，当李瑞锋考上了一所师范类学校时，他选择了体育类专业。“父亲从来没有反对过我们子女做什么，只要那是子女想去做的。”李瑞锋介绍说，二哥李天伟当时并不喜欢读书，而是喜欢做生意，身为父亲的李振山也欣然同意了，而大哥李向阳、大姐李红英，也都因自己的喜好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行业。
1995年大专毕业之后，李瑞锋到了新密二中任体育老师。“刚开始还是有些不大理解这个职业的，但是当真的进入这个职业，才真正理解了这个职业。”李瑞锋说。
李瑞锋告诉记者，他也曾做过班主任，如今也和自己父亲当年一样，对学生的付出要多一些，对自己的子女反而要少一些。正如李振山在讲课后告诉记者的，“教书育人是我的信念，但不足的是愧对自己孩子，总想要教好每个学生，从没私下给自己的孩子多上过一节课；二是清贫一生，没给孩子留下太多物质财富。但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会选择做老师。”
面对癌症看淡生死
“大概是前年的时候，他可能自己就预感到了吧。”李瑞锋回忆说，此前，父亲体检时就发现肺部有小结节，医生建议进一步检查确诊，去年国庆节前后父亲被确诊患有肺癌。但是，父亲并没有情绪失控，而是坦然地告诉子女说：“我今年76岁了，这辈子吃了40多年粉笔灰，人生一世，有出发就总有回归，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太过在意这些。”
在李振山确诊患癌之后，无论是子辈还是孙辈，都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老人的身上。“由于我们都要上班，所以只能交替着多陪陪老爷子，而孙辈的孩子们则是一有空就跑回老家来，争着给老爷子洗脚。”
“父亲像许多文人一样，都特别喜欢看大山大河。”李瑞锋说，因此，子女们在有时间时，都会开车带着父亲到处去看看，贵州、苏杭、黄山、华山，都留下了老人的足迹。“在大海旁，老爷子住了整整一周才走。”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父亲属于那种威而不怒的人。”李瑞锋说，在上学时，父亲的学生都“怕”父亲，“我父亲既不打学生，又不骂学生，为什么怕他呢？”是因为学生尊敬他。正如一位学生回忆李振山老师形象时说，“为人宽厚、耿直、刚正，授课时非常严厉、施教中带着宽容。”
“树正气、走正路、干大事”是他对莘莘学子的谆谆教诲，“有理想、有良知、有傲骨”是他对农家娃娃的万千叮嘱。当自己的学生们走上了各个领域后，他都会以“老师”的身份“要求”他们：做官的不能沾上铜臭，做学问的更不能沾上铜臭，而做生意的，则要多做好事回报社会。
李振山的学生郑金铭回忆说，学生时代的他偏科严重，文科成绩还行，而数理化及格都困难……于是他成了老师们眼里的争议学生。但是，李振山老师从来没有讥讽嘲笑过他，在鼓励他全面发展的同时，还给他讲钱钟书不懂数理化的故事，说“样样会不如一样精”。
之后，郑金铭入伍参军。他始终记得李老师的叮嘱：“男儿既已带吴钩，关山再陡也要走！”当他从基层连队调入东海舰队机关，成为一名机关文书时，李振山还专门寄给他一本《通讯报道写作要领》。“他是希望我在扛枪杆子的同时，不能落下笔杆子。”
“最特别的一次生日会”
“每年过年，还有老爷子过生日，都会有学生来祝贺。”李瑞锋说，对于学生的看望，父亲李振山也定下了自己的“规矩”——不让带礼物，谁带了礼物就让谁走。
今年过年期间，当李瑞锋再次看到来看望父亲的“学生”时，告诉了他们父亲染了“恶疾”，因此想给老爷子办一个有意义、特别一点的生日会。“尽管父亲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父亲最想见到的，还是他的那些学生。”李瑞锋说，这可能是作为老师的一种“通病”，当看到自己教的学生一个个成长起来，那种感觉是非常幸福的，“比看到自己的孩子还幸福。”
所以，在今年4月，来自全国各地的李振山的“学生”来到了河南新密尚庄小学，在“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中，献给了老师他们早已准备好的鲜花。之后，“学生”们各自汇报自己的情况之后，一位“学生”提议，让李老师再为他们讲一堂课。这才有了之前“最后一课”的一幕。
李瑞锋说，父亲李振山的古文课是非常有“魅力”的，父亲会将中国的古代文学发展写在黑板上，用一条线贯穿始终，绘成一幅美丽的“古文画卷”。
“父亲有的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生，但是，他仍然将这样的人生，书写成了一个大写的‘人’字。”李瑞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