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金水的文字,心情很愉悦。仿佛是一个邻里大哥,泡一壶酽茶,在灯下与你倾心交谈。人生感悟,家国情怀,生活点滴,娓娓道来,舒缓流畅,不时令我会心会意地一笑,点头赞许。他的文字中所描述的生活,许多也是我的遭遇和经历,甚至也是我所想表达和倾诉的所思所感。也许我们心中皆有,只是我的笔下全无。而他不仅诉诸于文字,还写得那么优美,质朴而清新。让我感慨良多。

  这大概缘于我们的少年和青年时代有着同样的生活景象。都是乡里苦孩子出身,都做过乡村民办教师,都是在一个封闭的穷乡僻壤里,向往着外面的精彩世界,编织着文学梦,从写广播稿和“豆腐块”开始,从生活的最底层,在布满荆棘的乡间小道上,勤奋而艰难地跋涉,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不过比起金水来,我要幸运很多。30 年前我已在大武汉做杂志编辑时,他才进城不久,做一个县级广播站的记者。县城与大武汉自然不能比,虽然他较我年长,但他对我却多有仰望。可笑的是我只不过是起了一个大早,赶了一个晚集。30 年后我依然在已经更大的武汉做着苦逼的编辑,而他已经完成了从普通记者向广播电视台台长的嬗变,并光荣退休。从一个负重的爸爸做了幸福的爷爷,并跟着学有所成的长公子到一线的现代都市深圳享清福去了。至于他文字上的成就,更不用多说,眼前的这本集子,便是他勤奋地一路走来所收所获的最好注解。

  我由衷地敬佩和仰慕这位兄长!

  认识金水自然也是始于文字。30 年前,云南老山和广西法卡山前线,对越战事正酣。其时,《十五的月亮》歌曲唱红了大江南北,全国人民对军人和军人家属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和高度关注,作为一本妇女刊物,我所在的《知音》杂志也酝酿着要为子弟兵和子弟兵的亲人们做点什么,于是联合广州军区《战士报》、湖北省军区等六家单位发起了以“十五的月亮”为题的征文。在编辑部我是还未正式退役的军人,自然担负起了征文的负责工作。在几麻袋的征文来稿中,有一篇题为《千里明月万倾情》的文章,我觉得故事感人,文笔老到。

  这正是金水寄来参加征文的报告文学。于是与金水商量并做了一番修改,以知音体标题《皮姑娘和一群军人妻子的故事》发表在 1986 年第 11 期的《知音》杂志上。后来“十五的月亮”征文入选作品由我作为责编,交中国妇女出版社结集出版。时任国防部长的张爱萍将军题写了书名《当代军人爱情故事》,肖克将军题词“十五的月亮”,时任解放军总政治部副主任郭林祥将军作序向部队指战员推荐。湖北省委省政府赴前线慰问团作为湖北人民的礼物把征文集送到了老山和法卡山前线,受到参战部队官兵高度赞赏和一致好评。金水的报告文学获得征文二等奖并入选了这部集子。我也因此与金水相识并通过金水结交了金怀、跃明、云宜等一批通山文友。30 年过去,至今交情不减。

  金水的文字也许算不上“大家”,但一定是行家,更是那种乡村秀才式的全能杂家。新闻报道,文学艺术是他的本行自不必说,正如他自己总结概括的“新闻开拓人生路,艺术熏陶真性情”。这本集子里我更多欣赏和赞叹诗词楹联和义门专辑。从这两个专辑里,我看到了他扎实的文字功底和浓浓的文人情怀。喜联寿联嵌字联天衣无缝,悼友诗悼父联感人至深。没有真功夫真感情没有生活磨难的积累和沉淀是写不出来的。其中三副悼念父亲的春联和《哭朱锦海》的七律深深地触动了我。(朱锦海也是我通过金水认识的通山文友,可惜英年早逝。在病中他曾寄给我一个稿子,因为当时感到不符合刊物要求,未能刊发,至今仍悔恨不已。)金水对家人对友人的这般真诚和情义,我不得不说自叹弗如,也不得不说顿生景仰。

  通过这本集子,我看到了金水的文字几乎无所不能,连族里修谱续谱写祭文等等也都有所涉及。这修谱续谱之事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为的,一定是族里人认为最有学问的先生的活。这种活我也有幸干过,族里的叔伯们以为我一肚子墨水,让我为族里修谱写一篇序文,我硬着头皮用半通不通的文言,还让学生帮着查资料,才勉强成文。而金水能为陈姓的大名人陈光标代撰祭文,由此可见金水在“义门陈”里的威望和深厚的文字功底了。因此,读金水的这些文字,不由时时心生感叹甚至一丝妒忌。不知这位老兄上学不多,是从哪里获得了那么多的知识积累,看似木纳的一个人是从哪里获得那么多的灵感妙语。读他的 56岁生日感怀,我找到了答案,“宜从少小不蹉跎”。正是这种时时警醒自己的励志精神成全并成就了他的人生和文字。

  金水不仅文字好,为人也广为朋友所称道。质朴诚恳平实。当然也不乏山里人的狡黠和幽默。我们认识不久,在酒桌上他自嘲地讲过一个段子,说他第一次到武汉,过马路想图方便翻栏杆,刚跨出步,警察来了,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知道大事不好,故作镇静地一回头,一本正经地说,同志,我不认识你啊,有么事?搞得警察哭笑不得。只好挥挥手,没事,走吧,走吧!现在我们朋友相聚,还经常拿这个段子调侃,“同志,我不认识你啊 ”,可见他性格质朴中透着聪慧达观的另一面。

  在我的印象中,小小个子的金水,永远是那种小步快走的样子,透着一种乐观向上的精气神。刚进城时,金水的爱人和四个小孩都还是农村户口。他一个人拿工资,生活并不宽裕。在另一篇《生日感怀》里他写到“兴家耗得精疲尽”,也许就是他当时生活境况的真实写照。多年来,他把孩子们一个一个地从乡里迁到城里,费尽了心血。但他并没有被生活的重负所压倒,一如既往快乐地做文做人做父亲。而且做到了令人称颂的高度。孩子们一个个都挺争气,如今也都有了出息。惭愧的是,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不仅不能对他有所帮助,反而每到通山时,他总是执意要我到他家里小酌。尽管我知道每一次都会花去他全家几天的生活费,但我更知道他的那份心意和真挚,我无法拒绝。嫂夫人的手艺和通山的锤肉、苕粉圆子让我至今念念不忘。

  这些年金水退休去了深圳,联系少了些。只是从朋友口中得知他子孙满堂,生活幸福。及至他的长公子陈翀发来这部书稿,说准备出版,问我能不能为他爸爸的集子写几句话。我才知道这位老兄退而未休,依然在文字的路上奋勉前行。感动之余,拉拉杂杂写下这些,也许都是外行话,但一定是真心话。因为我从心底由衷地敬佩和景仰这位老哥,并衷心地祝福祝愿他在人生和文字上收获更多更好的丰硕果实!

  2016.12.24,急就于武汉

  (作者系资深媒体出版人,现任知音传媒集团副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