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
85岁的黄羲平先生,身体尚还健硕,不时上越秀山并非单纯健身,而是去看看朝汉台遗址。这位老广州,自称“五羊人”(见上图)———羊年生在羊城,一生住在羊城求学工作,写羊城文章投《羊城晚报》。年岁日大,一件事总放心不下,何时能再看到朝汉台?
对朝汉台之情非今日始,他祖籍龙川,也叫赵佗城。小时候在广州,曾独到观音山(即今越秀山,明永乐年初,指挥使花英建观音阁在其上而得名)上捉蝴蝶。当时,这里人迹罕至,荒冢累累。午后回家,母亲抄起鸡毛帚教训他,一边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到越王台上去?”这几鞭子,把“越王台”三个字也抽进了他幼小的心里。直到解放初,他29岁,上了南方大学,有次义务劳动是建广州解放纪念碑,竟然又来到当年捉蝴蝶的地方。他才知道,这儿也叫越王山,越王台里的朝汉台就在此。
秦始皇时,河北正定县的赵佗为广东的龙川县令。二世时,南海尉任嚣临终时面授一份委任书,嘱赵佗执行南海尉权令事。秦亡后,赵陀出兵攻下广西和越南西北部,统一于粤,自封南粤王。汉高祖派陆贾说越王不服,吕后用兵也失败。汉文帝时,再派陆贾到南粤,竭诚赏赐,劝去帝号,终于感动赵佗,臣服为南粤王。为表归汉,赵佗在今越秀山美术馆前,筑一朝台,台基百步,直峭百丈,命名为朝汉台,王率文武百官朔望向西北方的长安升拜,以表归顺之意。
黄羲平被这一民族统一的情景感动了几十年,他想,如果能把当时盛况呈现于今人眼前,多么瑰丽的一幅画面啊!想到台湾,想到一千多万的海外侨胞,如他们到广州旅游参观,知道南粤有这么一段历史沉淀,为求团结求统一,都会有所收益吧。再说,南粤的岭南文化没有了朝汉台,搞再多的花样,总是没有了根。
但是,历史的风云已经使越王台踪影全无,但人们一直在缅怀它。唐代诗人崔子向的《题越王台》写道:“越井岗头松柏老,越王台上生秋草。草木多年无子孙,牛羊践踏成官道。”明代的番禺人写的《朝汉台》一诗道:“叠嶂凌云势欲颓,赵王曾此筑高台。关河北望秦京在,冠冕南通汉使回。水绕仙城余古木,山迎辇路总荒台。霸图王业今何在,回首咸阳几劫灰。”光绪时一位学者梁树勋(云浮人)曾为此大声唏嘘,写下《访越王台故址记》:“此日之山河非旧,连云之第宅皆新。怅怀南海之邦,衣冠已异:回首北冈之地,歌舞全空。”历代许多文人墨客都把广州的越王台看作是五羊城的标志,因为这里记载着两千年前的认祖归宗的血脉故事。“炎州文物从来事,霸气千年倍寂寥”(明陈恭尹《春日登越王台》),“游人上台址,落落酒一樽”(清王瑶湘《越台吊古》)。当黄羲平老人想起这一切,心中有些失落。今天人们已经在为弘扬岭南文化大声疾呼时,如何传承先人,让朝汉台占回一席之地,实在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黄羲平老有一个亲叔叔———黄强。黄强是民国时期大名鼎鼎的人物,早年毕业于圣心书院(今第三中学),后与蒋介石为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同窗,再后到法国学工学农学航空,后当孙中山的虎门要塞司令、广东保安处处长、广东工业学校校长等职务。他在广东有过不少善举。有一次,黄老读到叔叔一篇回忆文章,文中说:“广州市政会办魏邦平是我的好朋友,商准得拆城的破砖旧石送与该院筑屋筑堤……”原来,当年东莞麻风院情况凄惨,病人常有被烧死或活埋,政府也认为“殊背人道”,所以,为他们居住地设一道屏障。1919年,广州市政当局决定拆旧城,兴建东山各马路,黄强立即争取到了拆城砖旧基石,运回石龙,建造麻风院的房子和堤坝。
看到这里,黄老激动万分,如果能够重新建朝汉台,不妨可以到东莞和他们商议,收回原装的材料,也许更富于历史感。他写了报告给有关部门,提出修朝汉台建议。他说,只要他还活着,他就要喊,就要说,试试感动上帝吧。最近,他又带动一批热心人士上越秀山,其中也有还年轻的文史爱好者,来到广东美术馆附近的“遗址”处。他说,虽然当今广州也有陈家祠、纪念堂等一批文物,但不足以为大、为雄、为古,要数古迹,非朝汉台不可。如有关部门恢复台基百步,台顶铸造一个西望长安、臣服归汉的南粤王赵佗的雕像,再附上南粤王的功绩、宫室、城郭、武备、技艺、服饰等,让游客凭吊,抒发古今幽情,实在是一大享受。当然,这儿现在有一条路,恐怕要拆也不容易,但是,如果先在这筑一个画廊,或者建一座纪念物,说明朝汉台的原址,也能了却我们老一辈的心愿啊!但愿黄老美梦成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