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民族国家诞生前,欧洲的疆界是根据部落划分的。今天,许多少数民族已经被主流文化吞并、消失;还有一些因政治迫害和强行同化而失去个性。然而,一部分少数民族幸存下来,甚至逐渐繁荣。 约翰·安加拉克住在英国康沃尔郡首府博德明,当陪着两个儿子去参观一个当地历史展览时,他惊奇地发现10世纪英国国王艾特尔斯坦被描绘成一个慈爱的君主,在他温柔的说服下,土著康沃尔人自愿献出土地,效忠英国王室。长辈们告诉安加拉克,艾特尔斯坦是一个奉行扩张主义的暴君,经过多个世纪的不断冲突之后,康沃尔才不情愿地成为英国的一部分。于是,他领导40位示威者,挥舞着标语,向市议会要求:我们要找回我们自己的历史! 这件事发生在8年前,安加拉克仍然在为找回康沃尔的历史而斗争。他的组织“康沃尔2000”试图让英国政府承认康沃尔人为英国少数民族,从而获得国家拨款,复兴康沃尔文化和语言。他说:“英国全国教材中不包括凯尔特人历史(康沃尔人是凯尔特人中的一支)因为它不愿意承认‘英国人’还是个新概念。” 安加拉克并不想寻求独立,但他确实希望成立某种形式的康沃尔政府——类似苏格兰或威尔士议会——希望地区自治将促进旅游业,从而刺激经济。如果康沃尔不能获得少数民族身份,他计划要求法庭裁决。“如果康沃尔人希望成为英国人,那是他们的选择,”安加拉克说,“但我们许多人不愿意,我将尽我所能让政府接受这一事实。” 安加拉克的斗争或许看似孤独、奇特,却是整个欧洲身处危机的反映。制造最近伦敦系列爆炸的恐怖分子中有一些是在欧洲出生长大的年轻人,这在欧洲引起关于多文化主义的激烈争论。人们开始问,欧洲会对以文化多元化为伪装的极端主义太纵容。当此类问题在欧洲引起热烈讨论时,另一种不太明显的冲突正在出现。这一冲突与来自北非或亚洲的新移民无关,而是国家身份与欧洲最古老的少数民族文化之间的冲突。 在东部和中部欧洲,国家体制的改变加上欧盟的东扩,使一些少数民族重新开始寻找民族和文化根源。在西欧也出现了同样的潮流,却是出于不同的原因。对许多西欧人而言,大欧盟等于单调乏味的欧洲——是一种潜在的威胁。今年年初当法国人荷兰人拒绝欧洲宪法时,许多投反对票的人以为,这样可以阻止非欧洲的土耳其加入欧盟俱乐部。他们担心,在全球化、大众旅游和欧盟进一步扩张的冲击下,旧疆界逐渐被侵蚀,地区种族差别和个性将被扼杀。 欧洲的少数民族开始强调、庆祝他们的与众不同。居住在北欧地区以放牧驯鹿的萨米人在芬兰、瑞典和挪威拥有自己的议会,决定语言和文化问题。大约3年前,一撮编辑组成了少数民族和地区语言报纸欧洲协会(midas);这个组织联合了约30份日报,共享资源,协调战略。一些少数民族语言正在复兴。在德国石勒苏益格-苏尔施泰因州,5万北弗里西亚人——约2000年前在当地定居的部落 移民的后代——其中20%仍然说他们自己的方言。北弗里西亚学院的腓特·平格尔说:“在最近几年,这里的人——尤其是年轻人——才开始意识到他们的民族个性是值得骄傲的。” 《欧洲种族政治百科全书》的编辑巴斯大学政治教授史蒂芬·沃尔夫教授认为独特的少数民族文化具有其经济优势。游客需要的是在家里无法获得的独特的体验——民族舞蹈、手工工艺品、与众不同的美食。尤其是地方美食更可以借机扬名。剑桥大学的人类学家《我们不是法国人!——布列塔尼语言和文化特性》一书作者玛瑞扬·迈克唐纳德举例说,可丽饼本来是布列塔尼穷苦农民的日常食品,现在你可以在当地最高级的餐厅吃到它。 当然,欧洲一直是各种文化冲突、竞争、融合的地方。十八九世纪,民族国家才在欧洲兴起,在那之前,人群是按照地方部落而不是按照国家划分的。现在,国家的疆界正在瓦解,部落思维重新抬头。 现在或许是复兴的最佳时机。事实上,欧盟并不扑灭多样化,而是在许多方面鼓励差别。根据一项7年援助计划,欧盟拨给康沃尔总值12亿欧元的援款,其中相当部分指定用于“资助艺术、文化和传统工业的可持续发展”。沃尔夫说:“地方个性已经成为政客们有利的资源。如果你希望获得欧盟经费,就需要相对强大的地区个性。” 并非所有的少数民族都成功地将自己的特色和文化变成政治或商业资产。斯洛伐克有35万吉卜赛人,其中15万生活在农村隔离区或城市贫民窟里。2003年的联合国报告形容,中西欧吉卜赛人的生活状况更接近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国家。不久之前,情况才开始逐渐好转。去年,匈牙利的丽维雅·贾罗卡成为第一位当选欧洲议员的吉卜赛人。相比之下,巴斯克人一直设法保留了他们活跃繁荣的文化。西班牙的巴斯克人拥有自己的地方政府,当地出版的书籍中40%使用巴斯克语。 我们为什么要关心巴斯克人、吉卜赛人或北弗里西亚人的命运?首先,因为文化多元化像生物多样性一样,对人类是有益的。沃尔夫说:“少数民族是欧洲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失去文化多样性是所有人的损失。”此外也有实际的利益。尤其是当现在的许多年轻人在寻找他们的根时往往被极端主义拉拢。从高加索、巴尔干半岛到巴斯克地区,多民族混居的地方频繁发生暴力冲突。承认文化多样性——而不是试图扼杀它——可以避免身份感被压抑而失控演变成极端主义。 为了了解欧洲最古老少数民族的生存现状,《时代》周刊拜访了4个少数民族:俄罗斯的维普人(Vep),斯洛伐克的卢森尼亚人(Rusyn)、德国的索布人(Sorb)和法国的布列塔尼人(Breton)。这些古老的部族有的注定衰亡、有的通过将传统工艺和文化变成商品而蓬勃壮大。无论境遇如何,他们都在试图找回自己的历史。 1 俄罗斯 维普人 波利娜·列维基娜是Sheltozero村公认的最好的糕点师傅。Sheltozero村位于俄罗斯西北与芬兰接壤的卡累利阿共和国。80岁的列维基娜是一名退休的幼儿园教师。她骄傲地摆出自制的各种糕点:奶酪派、燕麦马铃薯派、酸奶油黑麦煎饼。这些美食都是维普人的传统食品。维普人是6世纪在卡累利阿森林地区定居的一个芬兰-乌戈尔部落的后裔。列维基娜仍然按照几个世纪前祖先留下的食谱 做糕点。食谱或许没有改变,但在这个小小的维普人圈子里其他事情却发生了变化:犯罪率增加。列维基娜说,邻居菜园里的番茄不知何时被人偷走。她皱眉头说:“维普人从前不知道这样的恶行。维普人的房子从来不上锁。” 受到威胁的不仅是蔬菜园子。在沙皇统治时期,维普人被允许管理自己的地方事务。可是在前苏联强制同化政策下,维普学者、教师和作家被投入监狱,甚至被杀害。维普语言被禁止;维普人的土地被卡累利阿、列宁格勒和沃洛格达三个地区瓜分。上世纪30年代,约3.5万维普人被杀害;今天只剩下8000多维普人。维普文化协会主Zinaida Strogalshchikova说:“我们原来希望1999年少数 民族法案能给予(少数民族)更多关注。不幸的是,我们日益受忽视,中央集权思想下产生的法律禁止地方政府支持少数民族。” 在第二个总统任期里,普京进一步加强了克里姆林宫对俄罗斯边缘地区的控制。他统一控制地区预算,用指派官员代替地方选举产生的地区长官,并考虑将一些小地区合并成大的辖区。Strogalshchikova说:“许多担心将从自治区合并开始。自治区成立于上世纪30年代,目的就是为了维护少数民族的利益。现在,少数民族在联邦或地区议会中都没有发言权。”前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改革时期,维普人享受过短暂的文艺复兴。1988年成立的维普文化协会在复兴语言、鼓励维普语书籍出版方面具有重要作用。为了恢复维普人的传统服装,协会成员专门考察了圣彼得堡的民族博物馆,因为在维普人生活的土地上,传统服饰已经完全消失。 在维普人的村庄里,生活非常艰难。多数家庭没有自来水、暖气和基本的卫生设施。村民依靠自家菜园维生。这个地区盛产木材和大理石,但开发这些资源所来的钱却很少交到维普人手里。在当地找不到工作机会,年轻的维普人被迫离家到大城市寻找工作。Strogalshchikova说:“我们的人口数量不断下降,因为这里的生活没有给年轻人任何机会。为了继续生存,他们必须成为俄罗斯人。”维普人仅存的文化遗产全部陈列在Sheltozero博物馆里。所谓博物馆其实是一幢简单的木屋。看上去像传统的维普民居。博物馆收藏了1万多件家用器具,比如柜子、咖啡机、手纺车等,全部从积满灰尘的阁楼和废弃的窝棚中搜集得来。事实上,这个博物馆很像列维基娜的厨房。这间厨房不久也有成为博物馆的可能。“我们的孙辈已经不会说维普语,还怎么教他们维普人的生活方式?”列维基娜唠叨着,又把一个燕麦马铃薯派放到桌上。 2 斯洛伐克 卢森尼亚人 如果你是安迪·沃霍(流行艺术家)作品爱好者,你能在哪里找他的最多作品收藏?你可以试试皮兹堡(沃霍出身和成长的城市)的安迪·沃霍博物馆。在这座由仓库改建的博物馆里收藏了500多件沃霍的作品。 你还可以去一个叫Medzilaborce的地方碰碰运气。Medzilaborce是斯洛伐克东北部一个贫穷的小镇,这里号称拥有世界第二大收藏沃霍作品的博物馆。在这里你可以看到约160件原版印刷品、绘画原作、沃霍的皮夹克、家庭纪念品等。Michal Bycko于1991年创建安迪·沃霍艺术博物馆,他说:“如果你希望了解明星沃霍就去皮兹堡,但如果你希望了解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沃霍,你应该去Medzil aborce。” 像沃霍一样的著名艺术家与Medzilaborce这个穷乡僻壤有什么关系?他的父母出生在一个叫Mikova的村庄,距离Medzilaborce仅14公里。虽然沃霍本人从未拜访过父母的故乡,但Bycko坚持说,当地农民宗教肖像画对沃霍的作品有深刻影响。 Medzilaborce安迪·沃霍博物馆原来是一个文化宫,现在成为当地一大旅游景点,每年吸引约1.7万人光顾这个偏僻的地方。沃霍的父母是卢森尼亚人。6世纪后,卢森尼亚人随一个斯拉夫部落在斯洛伐克东北部地区定居下来。Bycko说,博物馆是让卢森尼亚文化繁衍生存的一种方式:“沃霍的名气和成就给予人们自信,他们不再为身为卢森尼亚人而感到羞耻。” Medzilaborce是一个被遗忘的地方。这里就业机会很少,许多人酗酒度日,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东西。卢森尼亚人说一种独特的语言,以会建造精美的木质教堂(不需要用一颗铁钉)闻名。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拒绝被同化。目前在中欧和东欧生活着约120万卢森尼亚人。在捷克斯洛伐克时代,卢森尼亚人被政府宣布为乌克兰人,他们的希腊天主教教堂被摧毁。在乌克兰生活着大约74万卢森尼亚人,但政府至今没有承认他们是少数民族。 在斯洛伐克,自称卢森尼亚人的人数从1910年的11万下降到2001年2.4万。今天,许多卢森尼亚人已经不会写本民族的语言,越来越多的父母发现如果只教孩子斯洛伐克语会更加方便。Bycko说,卢森尼亚文化已经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勉强从病床上爬起来,却立刻一头倒地死掉了。 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卢森尼亚专家罗伯特·马戈西的看法则比较乐观。他说:“像许多少数民族一样,卢森尼亚人不会消亡。10年后,情况可能与今天差不多。”这样的状况虽然不致命,却很脆弱,就像当地人对世界最著名的卢森尼亚人的热情一样。 虽然Medzilaborce竭力把自己改造成沃霍城——欧盟已向当地拨款建设沃霍艺术风格的汽车站和其他公共设施——拜访沃霍博物馆的游客中只有3%是当地人。Bycko说:“就像看待自己的卢森尼亚人的身份一样,他们对此没有热情,有其他的事情需要烦恼。” 在经济困境下,人们忙着糊口,卢森尼亚身份早已被置之度外。84岁的卢森尼亚作家米哈尔·斯玛吉达说:“2代人之内,卢森尼亚人将遭遇大毁灭。出生率越来越低,年轻人纷纷跑去国外,老人永远离开人世。”在安迪·沃霍父母的故乡,斯玛吉达的预言正在变成现实:Mikova目前住着162人,其中一半已经退休,失业率高达30%。这里的学校、酒吧和汽车站先后关闭。 另一方面也有一些正面迹象。斯洛伐克政府已经承认卢森尼亚人为少数民族,十多所学校教授他们的语言。根据2001年的人口调查,自称卢森尼亚人的斯洛伐克人从1991年的7200人上升到2.4万人。这一变化要归功于“卢森尼亚复兴会”之类的组织。它们在1989年后纷纷出现,通过出版报纸和书籍、组织文化和体育活动、游说政府等方式复兴本民族文化。在2001年人口调查前夕,卢森尼亚复兴会活动分子上门游说人们承认自己的卢森尼亚人身份。 为了防止本民族语言的消亡,49岁的希腊天主教神父Frantisek Krajnak致力于继续推动在教堂内使用卢森尼亚语。他说:“我们的语言是一种财产,它承载着我们的文化。” 3 德国 索布人 眼前的景象看上去像猎狐和业余跳马比赛的杂交运动。10名年轻的男子骑马朝着空地中央竖立的巨大木门飞驰而去,接近门框时,他们突然脚登马镫站了起来,伸手去抓挂在门横梁上的一只被宰杀的公鸡。经过十多次尝试后,一名骑师终于扯下了公鸡的头。500名现场观众爆发热烈的掌声和喝彩。新的收获王已经诞生。 一名少女穿上索布传统服装准备参加丰收节。 这个古老的仪式叫做lapanje kokot(意为:摘公鸡),每年夏天在柏林西南部120公里处一个1900人的小村庄Werben举行。参加仪式的都是索布人,他们是6世纪在这一地区定居的两个斯拉夫部落的后代。多数索布人仍然居住在农村地区,每年举行的lapanje kokot是一种古老的农业仪式的重演,据说能保证来年丰收。现代索布人参加这个仪式,在很大程度上已经不是为了农业目的,而是借机 与村民交流,了解最新的地方流言、分享自制糕点,或者还能听到某位村中长者讲古老的民族语言。22岁的理发师苏珊·霍克温说:“我们是与众不同的少数民族,保存传统对我们尤其重要,出席这样的场合也是一种保持传统的方式。” 与维普人和卢森尼亚人一样,索布人也经历了长达几个世纪的迫害、镇压和强制同化。纳粹为了让他们更雅利安化,曾关闭他们的学校、教堂、禁止他们说民族语言。在前东德时代,政府为表现与斯拉夫和前苏联国家的友好团结,正式承认索布语言,资助索布语媒体、赞助民族文化节日。但是索布人也付出了代价。为了开采露天褐色煤,数十个索布村庄被夷为平地。1989年索布人的数量从1945年的10万人下降到6万人。索布学院院长迪特里希·苏尔兹说:“我们的民族仍然存在就是一个奇迹。” 索布人的幸存并非因为奇迹,更多在于他们保护自己传统的坚韧态度。在纳粹镇压下,索布人悄悄教孩子学习本民族语言,暗地里交流索布语文学作品。51岁的霍斯特·沃克是索布文化组织Domovina(祖国)的成员,他说:“身为少数民族,我们不得不善于创造,比别人顽强。” 1990年两德国统一后,索布语得到官方承认,布兰登堡及萨克森州(多数索布人生活的两个州)宪法规定所有可能影响索布人利益的事务必须咨询波茨坦和德雷斯顿议会中的两个索布人委员会。柏林每年拨款1600万欧元资助索布民族艺术剧团。 索布人在德国的经验证明了一个小但是富有决心的少数民族,如果得到政府支持仍然能够兴旺繁荣。但仍然存在一些令人担心的现象。一些索布人居住地区的失业率高达22%,许多年轻人被迫离开故乡外出寻找工作。说索布语的人越来越少的原因。许多人认为,反正用不上,何必费心去学习。 柏林的财政危机迫使政府削减教育津贴。足智多谋的索布人决定自己解决问题。1998年,Domovina发起了“Witaj(欢迎)幼儿园”计划,教孩子们在游戏的环境中学习索布语。37岁的拉赫曼女士的两个孩子上的是推行Witaj计划的学校。她说:“孩子们毫不费力就学会了第二种语言,这对他们很有好处,可以帮助他们在未来学习其他语言。” 许多德国人对索布人争取文化生存的斗争深表同情。20岁的马西亚斯·西尔卡是来自Werben的学生,他已经第4次参加摘公鸡仪式。他说:“在语言方面我无能为力,我并非来自少数民族家庭,但我会继续参加丰收仪式,这些传统保存下去很重要,失去传统是件令人悲哀的事。” 不仅是悲哀。索布是德国仅存的4个少数民族之一。76岁的西格弗雷德·拉默斯是Werben村的年代记编者,负责记录当地大事件,研究地区过去历史。在过去40年里,他发现索布语几乎完全从生活中消失。他说:“语言正在死亡,或许无法挽救。但这些传统加强了村民的联系,无论老幼,无论德国人还是索布人,他们将让我们的文化和历史永远活下去。” 4 法国 布列塔尼人 上个月,约60万人参加了在法国西部布列塔尼半岛的Lorient镇举行的凯尔特人节。这个融合了音乐、艺术、手工艺和烹饪艺术的节日开始于1971年,让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庆祝凯尔特传统文化——尤其是布列塔尼的凯尔特文化。人们穿行在出售各传统手工艺品的集市上;享受真正的凯尔特食品,听着凯尔特人的音乐。10天的节日让人们充分享受美食、音乐和欢乐气氛。对于一些人,这个节日还有更深的意义——宣布文化的独立。23岁的Matthieu Serot是布列塔尼的一位风笛教师。她说:“法国有一种喜欢同化一切的风气,但并非每个人都希望被同化。我认为我是纯粹的法国人,但首先我是一个布列塔尼人。” 在法国,这样的话是有煽动性的。对法兰西共和国的强调往往意味着对土著人的文化压迫。在过去100多年里,一拨又一拨的移民——先是来自欧洲其他地区,后来又来自北非和亚洲——迫使法国人承认,这个国家不能强制推行统一文化、语言和宗教。近几年来,禁止穆斯林妇女在政府机构内佩带头巾法令引起的争论证明,斗争仍在继续。 布列塔尼人坚决捍卫自己的语言,并把传统文化转变成一种现代潮流。在过去30多年里,布列塔尼乐队Tri Yann用他们夹杂着布列塔尼语和法语的歌曲让凯尔特音乐在法国流行起来。布列塔尼作曲家Yann Tiersen为2001年的著名法国影片《天使爱美丽》担任影片配乐,电影原声带畅销全法国。布列塔尼人在庆祝丰收时跳的fest-noz舞也再度流行起来。所有一切都表明,布列塔尼文化代 表着潮流和酷,已经成为一种生活方式选择而不只是出生背景。 从5世纪起,布列塔尼半岛上就生活着大批凯尔特人。自从1532年,该地区成为法国一个省份之后,布列塔尼人就开始抵抗巴黎的统治。许多年来,布列塔尼人一直被取笑为乡巴佬,被认为是幼稚的农民,仍然过着中世纪落后生活,位于法国社会的边缘。直到1902年,法国政府仍然禁止信奉宗教的布列塔尼人用自己的语言背诵教义,虽然其中有一半人根本不会说法语。到上世纪70年代,一小群布列塔尼人试图通过暴力获得独立。 一些人继续寻求获得政治自治甚至独立,但主要战线转移到了文化方面。上世纪70年代,情况发生转变,当时拥抱布列塔尼文化被视为反抗巴黎的一种方式。那些希望反叛的人,来到农村,找到说布列塔尼语的农民学习他们的语言,他们以这种方式表达对法国政府、中央集权和资本主义的抵抗。此外,布列塔尼的乡村气息对一个突然城市化的社会也别具吸引力。 布列塔尼人通过建立Diwan(种子)学校系统保证了自己语言的生存。每年超过2500名学生在Diwan学校同时用法语和布列塔尼两种语言学习。其他公立学校的学生则可以选择布列塔尼语为第二外语。由于这些措施,目前在法国,有约25.7万人讲布列塔尼语,虽然比上世纪50年代初的110万人有大幅度减少,但至少可以保证这种语言的存在。 通过Breizh电视台可以感受到这种语言的活力。Breizh是唯一一家针对布列塔尼地区广播的电视台。它创办于2000年,目的是赋予布列塔尼自己的声音。可是近来为了满足观众的口味,减少了布列塔尼节目的比重。不久前,晚间新闻节目中还包括一段布列塔尼语新闻。虽然主要播放电影、卡通、和法语配音的外国电视剧,Breizh电视台仍然保持了一些地方特色,部分节目可选择布列塔尼语声道。这些改变取得了经济效益。目前电视台已成为法国第3大有线频道。但是继续成长的空间却不大。Breizh的创始人帕特里克·勒雷说:“整个欧洲,到处是地方电视台。可法国是一个中央集权国家,法律不允许存在地区电视网。”因此只有那些付费观众才能看到Breizh台。 丰富的文化是布列塔尼人的财富,他们很享受整个法国对他们的关注。去年9月,第一所Diwan学校在巴黎开业。但是随着他们的文化变得日益流行,随处可见,布列塔尼人可能成为成功的牺牲品。如果听某种音乐,穿某种衣服就能成为布列塔尼人,这个词语还有真正的价值吗?布列塔尼音乐家Jossic承认说:“这是不可避免的威胁。但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混杂的民族,来自不同地方,受到各种影响。布列塔尼的个性将随时间改变,变得更丰富多彩。”法国,像其他有着少数民族的欧洲国家一样也会更加丰富多彩。 相关资料 西欧 人口2500万的巴斯克人大概是本地区最著名的少数民族。他们分布在西班牙北部和法国西南部的比利牛斯山的两侧。早在公元前500年左右,凯尔特人就在欧洲各地定居下来。可是他们逐渐被排挤到一些边缘地区,比如今天的苏格兰、爱尔兰、威尔士、英国西南部和法国西北部(布列塔尼人的家乡)。西欧的其他少数民族包括:15万生活在法国科西嘉岛上的科西嘉人(Corsican);5万生活在德 国的索布人(Sorb);1.4万分布在瑞士、列支登士登、奥地利和意大利的瓦瑟人(Walser)。 东欧和中欧 吉卜赛人是这一地区人口最多的少数民族,约600万人。受了几十年的压迫之后,吉卜赛人也开始从商、从政。生活在斯洛伐克的卢森尼亚人处境很不妙,他们的人口只剩2.4万,不足1个世纪前的1/4。东、中欧的其他少数民族还包括30万卡舒比人(Kashubian),他们是斯拉夫人的一支,生活在波兰北部;此外还有20万格格乌人(Gagauz),他们是突厥族的分支,主要生活在摩尔多瓦。 俄罗斯 俄罗斯生活着大约65个少数民族。全国1.43亿人口中,只有50万少数民族。在俄罗斯北部,许多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因酗酒、疾病和土地流失使部落人口从1989年的27万人下降到2002年13.5万人。主要生活在卡累利阿的维普人(Vep)只剩下8000人。在西伯利亚以放牧驯鹿为生的塞尔库普人(Selkup)只剩下3600人。习惯漂泊生活的译文Nenet人却相对繁荣,人口有约2.99万。 北欧和波罗的海地区 萨米人是一个以放牧驯鹿为生的民族,分布在欧洲北部,人口约7.5万。在瑞典、芬兰和挪威,萨米人有自己的民选议会,辅助政府处理与萨米人有关的事务。利福尼亚人居住在拉托维亚的西北半岛上,以航海为生,他们在这个地区已经有5000多年的历史,但今天会讲利福尼亚语的只剩下5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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