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片区曾聚集12家职介机构,日均求职者约7000人,是深圳重要的低端劳动力招工市场。 本文图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陈绪厚 图

  深圳“三和大神”号称有“三神”:网神、赌神、嫖神,曾以“日结做一天玩三天”的生存方式走红网络,他们聚居在深圳龙华区龙华街道景乐南北片区。

  “这里是深圳最特殊的地方。”深圳市龙华区龙华街道办工作人员9月1日告诉澎湃新闻,这里不仅“脏乱差”,社会管理难度大,且滋生了非法招工、诈骗、盗窃、赌博、非法办证等各类违法犯罪活动,安全问题突出。

  龙华街道维稳及综治办专职副主任邹才高表示,过去,“三和大神”也让龙华街道头疼不已,该街道曾多次整治,但效果都不佳,并出现“回潮”现象。

  自今年5月起,龙华街道办对景乐南北片区开展“百日整治”行动。7月,深圳市公安局牵头,综合治理攻坚组进驻三和人才市场办公,通过一个多月的强力整治,该片区“脏乱差”环境有明显改善。

  深圳市公安局提供的数据显示,整治以来,景乐南北片区社会治安形势持续向好,总警情下降26.9%,治安警情下降31.8%,盗窃警情下降50%;共破获刑事案件35宗,刑事拘留嫌疑人54名,治安案件17宗,行政拘留35人。

  “四无四多三差一大”

  做日结,泡网吧,吃挂逼面,睡大街,住五元十元店……背靠12家职介机构,位于深圳龙华区龙华街道的景乐南北片区过去聚集了一批“三和大神”,并于去年走红网络。

  景乐南北片区分属龙华街道的龙园社区、三联社区管理,总面积约4.6万平方米,共有110栋楼房,有包括三和、海新信等12家职介机构,日均求职人员约7000人。

  9月1日,澎湃新闻实地走访发现,景乐南北片区房屋较为老旧,多为自建房,形成了小型城中村。龙华街道办提供的材料显示,该片区居住人员超3000人,其中95%是外来人口。

  由于租金低廉,生活成本低,该片区过去也一度成为“三和大神”聚集地,但问题也随之而至。

  “深圳最特殊的地方”,低端劳动力的“集散地”,“脏乱差”,并滋生非法招工、诈骗、盗窃、赌博、非法办证等各类违法犯罪活动……龙华街道办宣传系统相关负责人表示,他去年到龙华街道任职,才第一次知道“三和大神”,“原来深圳还有这样的地方”。

  龙华区委宣传部金姓工作人员告诉澎湃新闻,今年5月份,在强力整治之前,他曾来过景乐南北片区,那时城中村的道路上白天都睡满人,很多光着膀子,有人直接在路上大小便;五元十元的出租屋无法下脚,挤满上下铺,乱拉电线,卫生条件堪忧,也存在安全隐患;网吧塞满了人,政府工作人员无法进入,想去拍照,也会遭网吧的经营者阻拦。

  对于该片区,龙华街道办总结为“四无四多三差一大”,即无围合、无物业,无公共配套、无视频门禁;职介众多、网络出租房多、旅业出租房多、求职人员多;治安差、秩序差、卫生差;消防隐患大。

  龙华街道维稳及综治办专职副主任邹才高表示,该片区也让街道办非常头疼,街道办曾对其多次整治,但效果不佳,并出现“回潮”现象,究其原因一方面是街道办很多领域无执法权,有心无力,治标不治本;另一方面是该片区利益错综复杂,每次整治,都有经营者上访。

  邹才高说,去年5月,网络出现有关“三和大神”的文章,龙华街道办组织多部门进行一个多月的联合行动,每天出动180人次巡查,压缩“三和大神”生存空间,有一定效果。但一两个月后,出现“回潮”现象,于是街道办又开展第二次整治,后安排50名治安人员协助辖区民警巡查管理,但仍然无法避免“回潮”。

  “一年365天,街道办不可能每天都在那里整治。”邹才高说。

  综合治理攻坚组现场办公

综合治理攻坚组租用三和人才市场三楼办公,目前已工作六周,每周会做工作小结综合治理攻坚组租用三和人才市场三楼办公,目前已工作六周,每周会做工作小结

  自今年5月以来,景乐南北片区迎来最大规模整治,效果显著。

  龙华街道办工作人员透露说,今年5月上旬,网络再次出现有关“三和大神”文章,龙华区委书记做出批示,要求龙华街道重视。5月15日晚,龙华街道办兵分四路暗访景乐南北片区,并针对暗访发现的问题,连夜召开工作会议,“一直讨论到凌晨三点才散会”。

  自此,龙华街道办启动“百日整治”行动。到7月份,深圳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徐文海到景乐南北片区调研,决定由深圳市公安局牵头,多部门抽调人员成立综合治理攻坚组进入三和人才市场实地办公,强力推进整治工作。

  综合治理攻坚组的办公室位于三和人才市场三楼,场地从三和人才市场租用而来。目前,深圳市公安局有17人在此驻点办公,指导龙华公安分局及辖区派出所开展整治。

按照最新整治要求,在行李寄存店寄存行李,不能超过一个月,否则按废品处理。按照最新整治要求,在行李寄存店寄存行李,不能超过一个月,否则按废品处理。

  驻点综合治理攻坚组的深圳市公安局工作人员告诉澎湃新闻,整治工作 “打建结合”,整体任务分为人才市场、临时寄存点、网络出租屋、短租、出租屋、临时落脚点、信息采集研判、黑中介、身份证信息、网络诈骗、盗抢、毒品打击等16个职能模块,有针对性各个击破。

  数据显示,整治以来,景乐南北片区总警情下降26.9%,治安警情下降31.8%,盗窃警情下降50%。共破获刑事案件35宗,刑事拘留嫌疑人54名;治安案件17宗,行政拘留35人;共开展两次大规模集中清查整治,出动各类力量近千名,清查人员3800余人次,发现消防隐患318处,限期整改146处。

  对于该片区存在的黑中介、身份证买卖、黄赌毒等问题,深圳市公安局工作人员表示,目前,部分案件正在侦查中,警方的打击不局限于单个案件的办理,而是深挖背后的灰色产业链,要斩断整个产业链。

  邹才高表示,相关整治标准早已明确,并已基本落实到位,如坚决拆除出租房“房中房”,旅业出租屋居住标准需保证人均6平方米以上,网吧需保证每台机2平方米以上,严查严控无业闲散人员,要求职介机构少提供甚至不提供短时工招聘。

  龙华街道办柯姓工作人员表示,目前,搞日结招工的黑中介已被全部取缔,日结现象大为减少。

  数据显示,整治以来,累计查封关停网吧3家、旅业出租屋2家、普通出租屋4栋,规范网络出租屋53家,拆除违规安装电脑576台;排查各类“三小”场所508次,发现隐患609处,现场整改隐患331处,限期整改278处,清理违规人员住人460人次;采集流动人员信息3122条,驱赶挤压无业闲散人员1363人次;累计抽查职介机构1135家次,清理招工广告2196张,2家职介所关门停业,责令3违规职介限期整改,勒令1家“黑职介”关门整顿。

  9月1日,澎湃新闻走访景乐南北片区内的网吧、出租屋、行李寄存店等,发现相关整改标准已基本落实到位。龙华区委宣传部金姓工作人员表示,综合治理攻坚组进驻办公,第一阶段整治为期三个月,目前已进行一个多月,和以前相比效果显著,这主要得益于相关领导高度重视,由市领导任组长指导,再就是深圳正处“创文”阶段,相关工作大力推进。

  “三和大神”现象

三和人才市场的个人信息采集机器即将投入使用三和人才市场的个人信息采集机器即将投入使用
深圳市公安局工作人员介绍,未来每个前来求职者,均需采集身份证、指纹、人脸等个人信息深圳市公安局工作人员介绍,未来每个前来求职者,均需采集身份证、指纹、人脸等个人信息

  在多位龙华街道办工作人员看来,景乐南北片区出现“三和大神”,背后的原因很多。

  该片区聚集多家人才市场,每日前来求职者成千上万,承担着龙华乃至深圳全市的低端劳动力招工任务,是很多外地务工人员来深圳的首选地。同时,该片区房屋老旧,整体租金低,网吧、行李寄存处、出租房等众多,“空间虽小,五脏俱全”,生活配套齐全,且生存成本低,导致低收入者聚集,并在此获得某种认同感。

  此外,黑中介曾一度盛行,出现了身份证买卖、个人信息交易等乱象,导致不少人被骗没了身份证,或已借贷负债累累,无法回家,只能在此逗留。

  龙华街道办一名工作人员分析认为,“三和大神”的出现,某种程度上也反证出深圳正在城市升级:过去无论学历高低、能力高低,来深圳的外地人员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一定程度上实现人生价值,但如今深圳在城市升级,相关产业也在升级,需要更多是高学历、高层次的人才,低学历、能力低的体力务工人员容易边缘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龙华街道办提供给澎湃新闻的材料显示,要多管齐下提高租住生活成本,利用经济杠杆减少闲散流动人员。深圳市公安局一工作人员表示,网络宣扬“三和大神”,甚至故意浪漫化,也误导了一批人。他强调,这次政府强力整治,并非是要把该片区的滞留人员赶走,而是规范管理。

  “强行取缔会激化矛盾,只能不断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实现倒逼。”邹才高向澎湃新闻表示,该片区的业主都支持整治,整体环境提升,也有利房价、租金增长,现在反对的是部分二手房东、网吧经营者等,他们有些证照齐全,认为整治让自身利益受损,但从长远来看,整治肯定会让多数人受惠。

  邹才高透露说,之前,街道办曾和二手房东、网吧经营者等开过沟通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让他们换位思考下,假如他们的孩子也像“三和大神”荒废,会有何感受,大家要一起努力,挽救那些年轻人。

过去,城中村巷道睡满了人,如今道路即将迎来硬化过去,城中村巷道睡满了人,如今道路即将迎来硬化

  根据规划,龙华街道将投资1800多万元,全面提升景乐南北片区的基础设施,如投资58万改善绿化,投资228万对巷道进行硬底化和黑化,投资215万实现管线全部下地。

  “按目前的构想,该片区将实现物理围合,形成现代化的规范小区,最后实现业主自治。” 邹才高表示,这样才能解决问题,不再“回潮”,实现可持续、常态化管理,并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整治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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