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法造纸第一村 薪火相承八百年

■造纸作坊。

　　匠事

　　市场不景气 亏本也坚持

　　八叔说，2000年前后，当地的古法造纸行业受到冲击。印象最深的是，当时做一条（扎）纸只能卖4元，造纸几乎是亏本的。“一天抄1800张纸，实际上也就是一条纸的量。”虽然行情下滑，纸品价格低廉，好在造纸作坊是自家的，每个人只能少拿点，就这样撑过了萧条时期。

　　后来，纸品价格逐渐回升，从4元涨到6元、8元、10元……现在一条纸能卖到20多元，八叔从中也看到了希望，他认为还是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活儿做好才是最好。老人家颇感欣慰地说：“可能是因为血里流淌着造纸的基因，加上家人的支持，还有政府的补助和保护，我觉得可以也应该一直做下去。”

　　机械化兴起 手工纸式微

　　在八叔的记忆中，古法造纸最火的时候，“扶利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造纸作坊，但是现在还保留的只有三四户人家，懂得古法造纸的人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再过十几年，会的人更少了。”

　　由于四会古法造纸采用的是家庭作坊式生产，一个作坊至少需要三个人做，生产规模小，工序繁多，劳动强度大，成本较高赚钱少，村里的年轻人宁愿出门打工，也不愿在家从事该项生产。传统手工艺面临后继乏人的困境，八叔对此感到无奈。他的孙子孙女，要么外出读书，要么在外打工，没人选择留在村里继承这门手艺。

　　与此同时，古法手工造纸也受到了现代造纸业的影响，一些纸农开始采用机械化生产部分或干脆替代传统的手工工艺。“手工的一年才做三四千条纸，机器一天就可以生产几百条。”八叔摇头叹息，机械化生产逐渐取代传统手工艺，可能就没人想学古法造纸技术，如果无法有效保护，古法造纸或将失去原始本色。

　　匠技

　　手工造纸最难是“松纸”

　　在流经扶利村的小河边，大大小小的石灰池里浸泡着一捆捆竹段。八叔说，砍回或买来的竹子，要斩成约90厘米长的竹段，再用锤子或斧头挞裂、挞扁，捆扎成把，然后放到河边或水渠旁的池子腌、沤，铺好一层竹子要撒一层生石灰，用石头压紧，最后往池子里放水。浸泡三四个月的竹子被捞上来，需曝晒半个月左右，再放到清水池里浸泡一个月，除去熟石灰等杂质。

　　八叔在自家的造纸作坊向新快报记者演示了古法造纸的制纸工序。一台机器取代了曾经用来“舂竹”的“水碓”，一把竹子从机器上面“喂”进去，一团团的竹纤维即刻从下面“吐”出来。这些竹纤维被投进浆池中继续沤制，用棍棒搅拌成纸浆。“抄纸很重要，也是最累的，时间比较长，又讲究技巧。”在浆池里舀了几桶纸浆倒进纸槽，他一边讲解一边用一张用极细的竹丝编织的帘子“抄纸”。

　　“抄纸”还不算难，八叔说，“松纸”才是最难的一步。经过“榨纸”挤掉纸坯中的水分后，半湿半干、粘连在一起的纸坯，像一块砖头一样，每一块有数百张纸，需要一张张地分离，避免晾晒的纸张粘连。“纸还没干，如果力度把握不好，纸很容易被弄裂。”他说，如何用砖头打松，将其变成一张张纸，既考究力度也考究经验。“松纸”的木刀都是他亲手做的，用刀的力度不当，可能把纸敲碎，前功尽弃。“松纸”后还有晒纸、数纸和磨纸等工序，这些都需要手工完成。

　　匠品

　　从外观上看，古法制作的纸品纸质粗糙、色泽古朴、有明显的竹帘纹等，纸品具有较强的吸水性、可塑性，宜书宜画，可制作拜祭用的“元宝纸”、保留火种用的“纸媒”，还可制作传统舞狮狮头、“大头佛”等工艺品的纸朴，因其纸质疏松、吸潮，也适宜做鞭炮纸卷等。

　　匠心

　　“祖祖辈辈都以造纸为生，我对古法造纸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不管将来怎么变，只要能做事，我都会继续坚持古法造纸。”

　　——张熀元

　　○对话

　　新快报：古法造纸和其它造纸术有什么区别？

　　张熀元：多数工序还是靠人手完成，但像砍（碎）竹、舂竹、打浆、榨纸等已经用机器来完成。拿舂竹来说，以前是将碎竹放进水碓里，靠水力带动舂成纤维。一捆竹子用水碓需要7到8个小时，现在用机器，竹子马上变成纤维，省力又省了时间。邓村古法造纸的成品主要是火纸、粗纸、包裹纸。和别的古法造纸相比，虽然同样是用竹子做材料，但因为没有经过熬煮，在抄纸时也没有在纸浆中加入桃叶汁，所以成品不够洁白，韧性也不强。

　　新快报：作坊里还有谁会古法造纸？

　　张熀元：我的三个儿子有两个继承了古法造纸，至于孙子要看个人的想法，不能强迫他们学这个，不过最难的“松纸”他们都会。古法造纸的前景还是不错的。造纸现在是家庭的一项主要收入来源。有商人专门收购，再出口到香港和马来西亚等地方。遇到农忙时可能没法兼顾，纸的产量也不多。算下来，一年的收入约有3万元。

　　新快报：造纸产生的污水对环境有影响吗？

　　张熀元：说来这与古法造纸的一道主要工序“腌竹”有关。挞裂挞扁的竹把需要在石灰池里腌、沤几个月的时间，以改变竹子的纤维结构。之前，有非遗专家小组到现场来检测证实，浸竹后的石灰水有杀菌消毒的作用，含钙高，对环境没有污染，可以用来灌溉水稻，还能促进结穗。

　　○记者体验

　　轻荡则薄 重荡则厚

　　将竹帘没入纸槽，又迅速抬出水面，只见一层薄薄的纸浆膜附在帘上，提起竹帘，一翻一扣一揭，一张淡黄色的纸已落在石台上……在作坊里演示抄纸的八叔，周而复始的稳健动作，丝毫看不出他已是年逾八旬的老人。“抄纸花的时间长，又讲究技巧，是最重要的，也是最累的一道工序。”

　　在八叔手把手的教导下，新快报记者挽起袖子试着抄纸。手握竹帘感觉有点沉，首次尝试不成功，手上的动作“拖泥带水”，抄起的纸浆膜看上去“此起彼伏”，明显厚薄不均。“没关系，再来，记着双手要扶平。”八叔将竹帘上的纸浆荡入水中，耐心指点“徒弟”重新来过。这一次，竹帘入水轻轻一荡，“捞”起来的纸浆膜几近透明。“可以了”。八叔点头示意，二人联手提起竹帘，倒扣在石台上，再慢慢揭开帘子，一张超过一米长，宽逾半米的纸完整地平摊在眼前。“抄纸注意用劲，既要靠手臂的刚劲提起竹帘，也要用手腕的柔劲去荡起竹浆。纸张的厚薄可以通过你的手来完成，轻荡则薄，重荡则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