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彩公益项目组织社工走进小学开展“呵护祖国花朵”、让少年儿童远离性侵害活动 东方IC供图福彩公益项目组织社工走进小学开展“呵护祖国花朵”、让少年儿童远离性侵害活动 东方IC供图

  据不完全统计,三年间全国968起性侵儿童案被曝光

  现象篇

  三十多年前,8岁的肖云(化名)遭遇性侵,人生从此与噩梦相随。

  40岁那年,肖云成为了一名儿童防性侵讲师。她讲了211堂课,是中国少年儿童文化艺术基金会女童保护基金(以下简称“女童保护”)1200多名讲师中讲课最多的一位。

  2014年的一堂课后,肖云收到了一名小学女生的匿名短信,“老师,我已经有过性经历了。”她回拨过去,对方关机。

  此后,每隔十几天,女孩都会用不同的号码给她发匿名短信,短信里满是痛苦、恐惧和挣扎。那所学校有600多名女童,最终也没追踪到是谁。

  这成为肖云永远的心结——

  她仿佛看见了八岁那年无助的自己。而在课上课下,这样疼痛的“映射”已不是第一次了。

  肖云的志愿者同事梁超,将她的故事转发到朋友圈。就在当天,1000人的朋友圈里,有4人主动向梁超倾诉了类似经历。

  2013年至2015年三年间,据“女童保护”不完全统计,全国各地被媒体曝光的性侵儿童案共968起。

  而肖云和梁超遇到的那些讲述者,还都存在于未曝光的案例中。

  数字

  受害儿童或超过1790名

  “老师的手放我大腿上,像钻头一样往上钻。”今年4月,湖南攸县男教师猥亵多名女童案件被披露。受害女童小颜(化名)讲述经历时,止不住地浑身发抖。

  小颜所在的班级有23名女童。数名当事人及家长向记者称,班内绝大多数女生都曾被时任班主任抚摸身体,部分学生甚至被带至教工宿舍被猥亵。

  这并不是个例——

  云南彝良县农村教师张某猥亵7名女童被刑拘;湖南永顺某乡镇学校校长猥亵6名女童被提起公诉;四川小学教师魏某多次对11名儿童实施奸淫猥亵被判死刑……

  “女童保护”统计显示,公开曝光的性侵儿童案中,一人对多名未成年人施害的案件比例从2014年的15.51%攀升至2015年的28%。

  根据“女童保护”网络监控数据的不完全统计,2013年至2015年三年间,全国各地被媒体曝光的性侵儿童案共968起。其中,受害儿童超过1790人,这一数据尚不包括表述为“多名儿童”等概数的情况。

  而这仅是基于公开报道的数据。

  事实上,社会与学界的共识是,诸多主客观因素造成大部分性侵儿童案难以被公开。著名犯罪心理学专家、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教授王大伟表示,性侵害案件,尤其是针对中小学生的性侵害,其隐案比例是1:7。

  魔咒

  熟人犯罪与保守“秘密”

  与小颜及她的同学不同,在肖云的童年“噩梦”里,性侵者不是老师,而是邻居。

  八岁那年,跟随母亲生活的肖云遭遇邻居阿姨的丈夫侵犯,整整三年,放学都不敢回家。因为觉得丢脸,当时的肖云没有告诉父母和老师。

  三十多年后,类似的悲剧在吉林女童幻幻(化名)身上重演。这一次,作案者不是邻居,而是幼儿园园长的丈夫。

  那是2015年6月,6岁的幻幻被同学用铅笔刺伤眼睛。园长让其丈夫、幼儿园司机张涛开车送幻幻去医院检查。在路上,张涛给幻幻播放手机里的黄色视频,又将其诱骗回家,实施强奸。

  事后,张涛告诉幻幻:“这是大爷和你之间的秘密,不许告诉别人。”

  教师、邻居、校工、亲属……在诸多性侵儿童案例中,“熟人”几乎成为令人心悸的名词。“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更是让罪恶隐形的魔咒。

  “女童保护”提供的数据显示,在2014年曝光的503起性侵儿童案中,熟人犯罪442起,占比87.87%(未提及双方关系的案例未统计)。在2015年曝光的340起案件中,熟人犯罪240起,占比70%(未提及双方关系的案例未统计)。

  根据“女童保护”统计,在2013年的125起案件中,教师及校长作案43起,邻居及父母的朋友作案14起;在2015年曝光的340起案件中,一人对多名儿童实施性侵案的案件有96起,此类作案人员中40%为教师。

  此外,家庭成员性侵尤为值得关注:在2015年曝光案例中,有29起恶性案件发生在家庭成员之间,且因案情性质复杂、难以被揭发,多为长期施害。

  农村

  留守儿童的“沉默”无助

  湖南攸县女童猥亵案中,班级内23名女生,绝大多数是留守儿童。隔代教养导致的沟通不畅,使这位教师的猥亵行为长达三年却没有被家长发现。

  举报人小雨(化名)曾告诉记者,“老师专挑父母不在身边的同学下手。”

  在不少案例中,与祖辈相依为命的留守儿童,成为性侵儿童罪犯眼里“最好欺负的对象”。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公开曝光的案例中,农村地区呈现出一种反常的“沉默”——

  在“女童保护”2014年统计报告中,受害的城镇未成年人高达409人,而农村未成年人171人、进城务工人员子女42人。同样,在2015年统计报告中,受害者为农村儿童的仅占比23%,明显少于城镇。

  专家表示,这说明,相较于农村,城镇地区儿童受到更为密集的来自家庭、学校、社会的监护,使侵害行为更容易被发现。

  家庭

  面对恐吓与社会偏见

  在江西南昌县,留守女童小万(化名)遭遇多次性侵,却长久沉默。

  直到小万的父母过年回家,发现孩子精神异常,又看到小万手机里多次出现骚扰电话,才惊觉悲剧。

  沉默,是不少受害儿童甚至是家庭的常态。它首先源自于施害者的恐吓与胁迫。

  据小万姑姑讲述,在初次性侵后,罪犯用手铐将小万铐起来,并迫使她写下了自愿书、家庭地址和家庭成员姓名。小万被罪犯恐吓,如果说出此事,就将其杀害,再杀掉其家人,因此始终不敢求助。

  沉默也源自于大环境的偏见。

  在湖南攸县猥亵案中,举报者小雨和家长一同前往受害同学小琴(化名)家中反映情况,希望能联手举报。随后,小琴母亲却勒令女儿不可声张,称小雨“思想龌龊”,不许女儿再与其交往。

  小琴母亲的态度,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某种社会偏见。

  社会偏见造成的二次伤害,既隐形又压抑,让受害者及其家庭在诉诸法律后,却不得不“负重前行”。

  “受侵害往往成为了孩子的过错。”曾接触过十余起儿童性侵案的律师李莹说,社会舆论对受害儿童的“污名化”,给孩子造成了难以估量的精神伤害。

  “为什么很多受害者选择沉默?因为传统舆论会谴责她们,舆论也许会把报警、起诉的人淹死。家庭和社会无法给她们保护,所以她们没有勇气站出来。”李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