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待”之争

  “出台这些规定,还不是因为有人说我们虐待动物?”黄迎志生气,“什么叫虐待,他们根本没弄懂。”

  “马戏团虐待动物”的指控由来已久。

  网上流传最广的一组图片,来自PETA(善待动物组织)。调查报告称,在“马戏之乡”安徽宿州,所有用于表演的动物都生活在肮脏不堪的环境中,大多数缺少食物和水,被链锁和绳子控制,练习危险甚至痛苦的戏法。

  调查员在报告中详细说明:几天大的幼虎被迫离开母亲,猴子出现咬胳膊等自残行为,幼熊的脖子上挂着铁链,被拴在墙上几小时不能坐下,只是为了训练它们用后腿走路。

  黄迎志则说,自己团里的动物是靠喂食训练出来的,“动物喜欢玩,不能算训练。”

  他承认,行业内有驯兽师粗暴对待动物,但他更愿意用“教育”这个词。“小孩六七岁开始学杂技,哪个不是疼得哭?你能说是虐待吗?孩子不听话,家长打他,那叫虐待吗?”

  对网友提出的各种“虐待”行为,黄迎志并不认可。比如,猴子很小就要和母猴分开,黄迎志认为这类似于“妈妈去上班,把小孩放在家里”;动物长期生活在铁笼里,黄迎志说,“有人住高楼大厦,有人住平房里,哪种好?习惯成自然嘛。”

  顾虑重重之下,黄迎志甚至拒绝了新京报记者进入团内探访、拍照的要求,他担心,这些照片又会引来新一轮的质疑和攻击。

  在黄迎志看来,动物表演是用一种友善的方式,通过驯兽师与动物的情感交流,引导动物展现出它们自身的本性和技能,这是人类认识动物、学会与动物共处的重要途径。

  近几年,动物自然化的呼声越来越高。黄迎志也曾想过改变,他设想创造一种新的表演形式,用动物向大家讲解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故事。“但这其中,一定不能少了动物表演。”

  禁演令下的马戏之乡

  近些年来,随着人们动物保护意识的提高,以动物取悦人的传统马戏表演正在经受越来越多的争议。

  2013年,北京市一位政协委员曾提交“取缔动物表演”提案,称“据不完全统计,全世界目前有36个国家、389个城市禁止或限制动物表演。”

  公益组织“拯救动物表演项目”负责人胡春梅曾对媒体表示,即使通过行业的规范或者制定更严格的标准,也没有办法抹灭动物表演背后对动物的伤害。即便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也应当限定在特定区域、非营利性地保留。

  美国时间2017年5月21日晚,有着146年历史、世界三大马戏团之一的美国“玲玲马戏团”在纽约长岛举行了谢幕演出。其母公司宣称,理由是观众人数持续减少、营运成本高昂。

  随着“禁演令”陆续出台,从黄迎志到“马戏之乡”安徽宿州的众多民间艺人们,一度感到恐慌。他们听说的消息是,“南京一家动物园的马戏馆都建好了,花了七八百万,政策一出,叫停了。”

  陆续有马戏团被赶回老家,接不到其他生意;有些人亏了钱,转行了。

  “动物在家不出门,搁谁也受不了”,宿州市埇桥区蒿沟乡人徐亮(化名)说。他的两个儿子经营了一家马戏团,平时接零散的活动。从单位退休后,徐亮成了专职的“动物管家”。

  按照他的算法,一只狮子每天要吃八斤鸡架子,老虎、狮子加起来十几只,团里还有黑熊、羊和猴子,每天至少要吃掉几百块钱。动物个把月不出门,就会亏钱。

  即便出外演出,因为管理越来越严格,需要办理的各种手续也让徐亮头疼。“除了野生动物驯养证和文化部门开具的表演证外,还要单独办理运输证,标注沿途经过的城市、运输的动物种类、数量。运输证需要本地和演出地林业部门盖章。一路上随时有检查。”

  有一次,徐亮的儿子外出表演多带了一只老虎,被交警查到,险些被扣。后来到演出当地补办了证明,这才过关。

  “能待在动物园里是最舒服的。颠沛流离,动物也受不了。”徐亮说。

  同乡人赵成(化名)也感觉到生意难做。他从父亲手里学来驯猴的本事,和猴子打了二十几年交道。

  近两年,他的马戏团生意黯淡,有时候几个月接不到活儿。闲暇时,他在家里帮别人驯动物,还是以猴子为主。每只猴子6000元,直到驯成为止。如果外出打工,他干的还是驯兽,一个月赚五六千块。

  四十多岁的赵成也曾考虑让孩子继承自己驯猴的手艺,但妻子不同意,孩子也不愿学,只能作罢。“在传统观念里,马戏还是走街串巷、‘下九流’的职业”,赵成叹了口气,“愿意学马戏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前些年,外出打工的机会少,为了减轻经济负担,有些孩子选择跟着马戏团学马戏。如今,去大城市打工的选择多了,辛苦又危险的马戏早已不再是年轻人的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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