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海新农民创业记

珠海水产养殖大户刘小龙（左）6年前放弃继续深造读博的机会，选择到珠海养虾。 南方日报记者 王荣 摄

　　“一片树林分出两条路——而我选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这是珠海水产养殖大户刘小龙很喜欢的一首诗。6年前，他放弃继续深造读博的机会，选择来到珠海养虾，现在公司年营业额达3000万元。

　　拥有北大文凭的邹子龙是众多媒体的“宠儿”，他起伏的创业故事经报道后为人知晓。同样已在珠海从事农业创业6年，如今邹子龙创办的“绿手指”农园已累计投入1000多万元建设资金。

　　1992年出生的陈龙则刚踏上创业之路，但初出茅庐的他对研发的“吉珠酸奶”充满信心，最近他正在增加铺货量，准备迎接开学旺季到来。未来，他希望公司能发展成为广东省的龙头企业。

　　碰巧的是，这三位大学生创业者，名字里都带有“龙”字，有“卧虎藏龙”之意，也取意“龙腾虎跃”。科班出身的他们，可谓是珠海一批敢闯敢拼的“新农民”的代表，寄托着珠海现代农业发展的新希望。

　　在全国农业创业的浪潮中，逐渐有更多来自四面八方的大学生投身珠海农业领域，以创新为内核，从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发力，为市场增强高端供给、有效供给，挥洒青春，追逐梦想。

　　●撰文：江芬

　　1 投身农业天地阔

　　从珠海市区驱车前往位于金湾区红旗镇的海绿水产养殖基地，需要约1个小时的路程。这里远离市区，也是水产养殖大户刘小龙创业梦想起飞的地方。

　　戴近视眼镜，肤色并不黝黑，在众多农户中能一眼识别出刘小龙。赶着鲜虾销售旺季，他正顶着烈日，在虾池抽检虾的生长状况，一举一动透着与传统农民不同的气质。

　　2010年毕业于华南农业大学动物营养与饲料科学的刘小龙，是最早一批嗅到珠海水产养殖商机的“科班生”。早在2008年，他就曾到珠海南水做硕士实验课题，研究虾的病害。“发现珠海水质好，本地人养虾技术含量不高，但很赚钱，每亩成本1万元，收益却有每亩1.5万元。我是掌握技术的‘学院派’，相信能做得更好。”

　　毕业后，刘小龙只身来到珠海创业。经过6年的奋斗，他成立的海绿水产养殖公司，除了在红旗镇有210亩水产养殖技术示范基地，还在平沙有3000平方米水体水产种苗培育场，已经实现了集“苗种、鱼药、饲料、养殖、销售、研发”于一体、年营业额达3000万元的水产企业。

　　同样在金湾区，今年刚从吉林大学珠海学院生物制药专业毕业的陈龙正在一步步为研发的“吉珠酸奶”打开销路。年轻的他是公司的执行董事，用热门的众筹模式来筹集创业资金，团队主要成员50多人，人手不足时，他偶尔也充当送货司机。

　　陈龙与酸奶的结缘是从大三开始。“在《发酵学》课上，我学会了制作酸奶的手艺，之后通过在学校周边调研，发现很多市面上通行的酸奶并非原奶，而是由奶粉冲制。”陈龙介绍说，其团队研发的酸奶是“巴氏奶”——以新鲜牛奶为原料，在规定的时间内，采用72℃—85℃的恒温杀菌，在消灭牛奶中有害菌群的同时，完好地保存了营养物质和纯正口感，不添加任何防腐剂和添加剂。

　　“吉珠酸奶”的奶源来自斗门的五山农场，主要面向珠海高校市场。“我们每周都会去奶源地监管、检测和收购，确保生产出最健康、营养的酸奶。”令陈龙充满斗志的是，“吉珠酸奶”逐渐被市场认可，月营业额从去年的3万元，增长到现在的8万元。今年6月底，“吉珠酸奶”更是得到了市政府的采购，进入市政府食堂。

　　“与传统农户相比，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农民’，拥有专业的知识、独到的眼光、较强的创新意识、肯吃苦、讲科学，对培育壮大农村新产业新业态发挥了积极作用。”珠海市现代农业发展中心主任王爱民认为，在“新农民”的推动下，珠海农业将开辟成为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

　　2“新农民”的新动作

　　走进刘小龙的养殖基地，环境上并无差异，但是仔细了解后会发现一个独特之处：19个水塘内，只有3个水塘精养虾，其它都是不同比例的虾与黄鳍鲷、金钱鱼、草鱼等鱼类混养。

　　此前，周遭的养殖户普遍认为鱼虾混养将造成鱼吃虾的情况，个别混养也基本上局限于草鱼和虾。但刘小龙另辟蹊径地设想，经济价值更高的黄鳍鲷能否也和虾混养？

　　2013年，刘小龙开始尝试做虾和黄鳍鲷混养的实验。“黄鳍鲷的嘴很小，只要将虾苗养到5厘米至6厘米再投入水塘，就可避免黄鳍鲷将虾苗吃光的风险。而且，黄鳍鲷在水面中上层，虾则在底层，混养不仅能合理利用空间，而且可以控制虾发病，黄鳍鲷能及时吞噬有害的虾。”刘小龙发现，此外，混养后只需要投鱼饲料，虾可以吃鱼的排泄物及水中的微生物，到最后催肥才需要投虾饲料，节省一大笔成本。

　　刘小龙还坚持在养殖过程中，不给鱼虾喂药，利用“养殖用水循环”系统、“微生物调水控制病害技术”等无公害养殖创新技术，实时监控养殖情况，达到生物防治水产病害的目的。

　　刘小龙相信科技对农业的带动作用，与其意气相投的是，他3年前在金湾区组织的一场关于“新农民”发展会议上认识的邹子龙。

　　如果说“新农民”刘小龙的优势是技术创新，邹子龙则突显了模式创新。

　　2010年，曾获得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三个学位的邹子龙和另外两名大学生朋友来到珠海金湾三灶，建起珠海首个“社区支持农业”模式绿手指农园，农园以“风险共担、收益共享”为核心理念，生产蔬菜、蛋肉等安全绿色放心的农产品，向会员定期配送和不定期销售。

　　“比如说，农场的蔬菜实际上是按照份来卖的，现在我们按每次6斤、每周2次的量去给会员家庭种植蔬菜，对方根据分量预付生产费用，无论农场最后因为虫害、自然灾害而减产，还是丰收，我们得到的收益是相对固定的。”邹子龙分析，这样可以杜绝有机农场使用农药、化肥等造假现象。

　　最初邹子龙仅为10个亲戚朋友种植和提供有机蔬菜，现在发展到给约300个家庭长期提供自种的有机蔬菜。目前，在“绿手指”的带动下，南桥公社、珠海自耕农、北师大几亩地农场、彩虹花房等珠海本地“社区支持农业”农场相继建立。

　　陈龙创业的发力点则更多是产品创新，他希望将“吉珠酸奶”打造成为珠海的名片，让更多人喝到更有营养的巴氏牛奶酿造的酸奶。“明年港珠澳大桥通车后，港珠澳三地将进入半小时经济圈，港澳对农副产品的需求量很大，‘吉珠酸奶’也将迎来广阔的市场。”

　　3 “付出更多的努力”

　　创业的年轻人、新兴的现代农业，均面临着诸多挑战。

　　对于邹子龙和陈龙来说，推广是一个难题。

　　“根据我们的原则，在农场丰产或者减产时，农场为会员配送的蔬菜分量会相应地增加或减少。但很多人对此消费理念不能理解。同时，有机蔬菜售价是普通蔬菜的数倍，不少消费者望而却步。”邹子龙表示。

　　六年来，“绿手指”已经累计投入1000多万元建设资金，不过直到如今仍利润微薄，用户增长缓慢，“年营业额只有几百万元”。

　　为适应国内消费者的意识和消费特点，邹子龙做出了很多调整。“国外基本上是每周配送一次，但我们调整为每周送两次，因为多数中国人觉得新鲜才是好的。但在有效的温度和湿度下，食物可以存放很久，营养物质的衰败是非常慢的。”

　　实际上，“绿手指”也从来没有实行过很严格的“风险共担”合同。“台风过后，我们往往会再补给消费者。”邹子龙觉得，为了推广“社区支持农业”，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除了推广的挑战外，农业本身抗风险能力较弱，也是必须直面的问题。刘小龙在创业过程中就遭遇了措手不及的“天灾”——今年初，那场超强寒潮基本上将鱼冻死。

　　“从2014年开始，我们直营的两家鲜活鱼销售店每天基本上都能卖出三四千斤的鱼，一天可盈利1000元。原本计划今年在全市开5家销售店，地址都选好了，但是因为寒潮，我们养殖的鱼基本被冻死，所有店铺只能暂时歇业。”寒潮后，刘小龙新养殖的鱼需要等到明年年初才能出售。

　　刘小龙认为，大学生“新农民”拥有更专业的知识，善于观察和归纳，追求的事业能走得更远。“创业过程总会遇到困难，重新整装待发，依旧信心满满。”

　　企业最重要的核心是技术，也需要不断创新产品，洞悉消费者需求。这个夏天，陈龙的“吉珠酸奶”就刚推出一款新鲜奶系列产品。“我们会根据消费者的不同需求，适时调整产品发展方向，同时用自己的专业技术来满足他们的需求。”陈龙说，“希望加大产品的曝光率，让消费者了解我们，接受我们，喜欢我们，做一个脚踏实地卖酸奶的人。”

　　■焦点

　　“新农民”闯市场路在何方

　　农业是关系中国发展的重中之重。中国连续13年“一号文件”聚焦农业，出台了一系列惠农支农政策。不少大学生，尤其是农业类院校大学生抓住这个机会，返乡创业。

　　作为改革开放的先行者，珠海近年来的农业发展取得明显成效，也迎来了新的机遇期。未来，“新农民”能否在市场中突出重围，成为珠海现代农业的骨干力量，备受期待。

　　创新融资方式 扶持创业梦想

　　目前，全国农民工和大学生返乡创业人数年均增幅保持在两位数左右。为了鼓励返乡创业，国家已陆续出台多项措施。

　　笔者从珠海市人社局了解到，目前珠海关于大学生创业扶持政策中没有针对具体行业，只要是符合条件的都可以享受创业政策的各项补贴。

　　“农业本身是投资回收慢、效益低、风险大的产业。珠海农民年龄平均超过50岁，农业改革创新需要年轻的血液加入。”珠海海洋农业和水务局相关负责人表示，近几年通过建设水电、路网等基础设施，珠海尽可能减少返乡大学生的创业成本。

　　“绿手指”农园负责人邹子龙表示，现在购买农机、建沼气池等能够获得政府补贴，但农业前期投资大，期待政府出台更多政策对农业进行鼓励和补贴。

　　珠海市现代农业发展中心主任王爱民指出，珠海有20万农民，几十万亩耕地，但是珠海GDP构成中，农业占比不到3%。“珠海正计划出台系列政策支持农业发展，疏通土地、市场、资金、加工、流通等环节，鼓励有知识文化的大学生从事农业创业。发展现代农业、培养职业农民是珠海未来农业的前进方向，将大有可为。”

　　有观点认为，珠海可以建立现代农业的培养对象库，并有针对性地协助开展人力培训、市场推广、品牌建设等工作，为创业者送上马扶一程。

　　作为公益性社会组织，珠海市青年发展现代农业促进会目前共有104名会员，约30%是大学生创业。该促进会相关负责人表示，为打造良好的创业条件，促进会已经建立农业补贴和农业天使基金机制，大力支持大学生创业，积极解决大学生创业融资方面的问题。“未来将努力推动农村大学生创业小额贷款工作，推动担保方式创新，降低农村青年贷款门槛，提高贷款成功率。同时，积极协调有关部门，为农村创业大学生争取专项创业贷款贴息资金。”上述负责人说。

　　打造特色品牌 探索开放发展

　　目前，市场对高品质的农产品有较大需求，但珠海在高端产品的供给能力上还存在不足。以邹子龙等为代表的“新农民”，如果能在产品质量等供给方面进一步创新提升，推进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强化核心竞争力，将会闯出更大的空间。

　　王爱民建议，在生产管理、质量控制等各方面实现标准化，着力打造标准化特色品牌，推动农业产业链整合和价值链提升。同时，创业者不能一味地扩大营运规模、追求提升利润率，而是需要根据自身的定位及资金调配能力进行平衡。

　　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侯云先认为，产品及服务不能离开需求市场的拉动，“新农民”创业者应该瞄准市场需求。“应用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推动农业全产业链改造升级，是实现产业快速发展、供给与需求无缝对接的一大途径。”他建议，创业者可以进一步开放发展，比如通过资本入股、人力入股、技术入股等形式，吸引更多成熟的投资者、经理人和专业人士加入，从而增强创业的成功率和持续性。

　　也有专家提出，在进行产品创新、技术创新、运营模式创新的同时，可以从推进一二三产业的融合发展进行远期规划，从而增强企业发展的动力，推动现代农业发展。